他的語氣溫涼，說這句話的時候，給人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就好像他這個人是溫潤的，說這句話的時候也是溫和的，但他這句話透露出來的深意，卻是至極的冷寒。

  ……和他的體溫一樣，涼得沒什麽“人味”。

  慕涼煙沒往下問。

  他也沒有展開細講，隻是在接近出口的時候，兀自念叨了一句：“等四期成功，一切就都好辦了……”

  ………

  “嘀！”

  一聲機械提示音後，出口的金屬門打開，他們終於走到山體的外麵。

  山外天色已暗，最後的一抹殘陽已經降下，讓人分不清東西南北。但好在月光明亮，借著皎潔的月色，她能看到連綿起伏的山脈，以及那月色下的花海。

  微風襲來，藥香陣陣。

  那是漫山遍野的杜鵑花散發出來的。

  “已經天黑了？”看到外麵的天色，慕涼煙不禁有些著急。理智讓她焦急，但這裏的藥香，卻又似沒理由地化解著她的焦慮。

  理智告訴她——

  她已經“失蹤”一天了，外麵說不定有很多人在找她，不知道外麵現在是什麽樣的？

  傅司城被送去醫院了，不知道情況好不好，有沒有醒過來？

  天一黑，她的寒冷症狀就會發作，她還能撐多久？

  ……

  但這些焦急的事情，在藥香的催動下，心底竟然滋生了另一種聲音，一遍遍地告訴她“不要緊，不是什麽大事”。

  這怎麽不要緊？！

  這思維怎麽像是別人磕了藥一樣？

  “這香味是不是有什麽問題？”想到這裏，慕涼煙快速地握住自己的鼻子，不讓自己吸入更多，“有藥的味道。”

  “有舒緩震驚的作用，不必那麽緊張。”黎宴嗅了嗅回過頭來，看到她的樣子，不由寬慰了一句。他隨即解釋，“實驗室建立在山體裏，附近的水源和土質都發生了變化，這些杜鵑花，算是在藥物下變異生長的。它們常開不敗，能治病，也能製毒。”

  他頓了頓，“上次你走的時候，采了很多，你覺得這在外麵是個好東西，能支撐著你活下去……還記得嗎？”

  “放在一個白色的小包裏？”慕涼煙接話。

  “其實這些……”正準備繼續往下說的黎宴聞聲一靜，他驀然噤聲，轉頭看過來，“你想起來了？”

  “沒有。”慕涼煙搖搖頭，“做過類似的夢。”

  隻是現在聽他這麽一說，所有的現實和夢境都串聯了起來了——

  “她”離開這裏之前，采了很多杜鵑花，放在那個窄窄的小布包裏。是黎宴追過來，告訴她這些花瓣在外麵沒什麽用，並且給了她解藥，往她包裏塞了金子。

  他好像真的對她不錯。

  她越發相信，她是可以信任他的。

  “想不起別的，卻夢見這個，看來你是真的喜歡。”黎宴輕聲笑了笑，走到旁邊，探出去幾步，挑了一枝開得最盛的，折下來送給她，“拿著吧，留個紀念。”

  “……謝謝。”放在手裏的花枝，和普通的杜鵑並沒有什麽不同。她仔細研究了一下，除了香味以外，花的硬度、厚度、花瓣數，都是正常的。

  之前網上調查到的，有人在邇鎮附近賣萬能花茶，是不是也是這種？

  隻是那件事無從考證了。

  不然，就證明了這實驗區內外，也是有往來的……

  “小小，”黎宴觀察了她一會兒，見她認真地比對，專注的思考，終於忍不住評價了一句，“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嗯？”慕涼煙連忙回神。

  好在黎宴也沒有刨根問底的意思，他側轉過身繼續往前麵走，隻是這回不是在前麵領路，讓她在後麵跟，而是和她並肩向前。

  “出去以後，有什麽打算？”他像個和她相處多年的家人，也像個關心她的長輩，“外麵你這個年紀的，都在上學。”

  “嗯……我也上學。”慕涼煙含糊著應了。

  “外麵人教的東西，你聽得懂嗎？之前給你請的那些老師，你可一樣都沒學好。”黎宴惋惜著搖了搖頭，“你總說沒找到自己喜歡的課業方向，現在找到了？”

  “找到了，學醫。”重操舊業，不僅喜歡，而且擅長。

  “……喜歡就好。”黎宴訝然地看了她一眼，還特意先安慰了一句，“學不好也沒關係。喜歡的並不一定是適合的。錢夠用嗎？”

  “夠。我挺有錢。”

  “你大概不知道什麽叫有錢。不夠找我。”

  ……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像是寂靜的夜裏，散步的家人。

  終於，他們的眼前，出現光源。

  那裏停著個熱氣球，是離開實驗區的交通方式。

  “小小。”黎宴的聲音低落了幾分，“你還會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