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這點的瞬間，她猛然推開他。

  “啪。”

  突然的推拒讓兩人皆是踉蹌了一下，傅司城被推得措手不及，撞上身後的洗手台，把零零散散的洗漱用品帶了一地。

  “怎……”他訝然地挑眉。

  “快漱口！”慕涼煙顧不上撿，也來不及解釋，拉了對方到洗手池邊，打開了水龍頭便要把人往下按，“我剛被灌過毒藥，你快洗掉。”

  她想起毒藥的厲害，想到黎宴被她咬到一口後的慘狀……

  她不想害自己人！

  “……你漱過口了。”傅司城被她按著灌了一口水後，才抬起頭提醒。

  “那你沒事嗎？有沒有什麽感覺？或者有沒有不舒服的？”她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待到確認傅司城安然無恙，才懊惱地一掌拍上眼睛，“都怪我剛剛看了外麵，那個遠景多盯一會兒，就好像變廢物了……”

  她不敢再往窗外看。

  即使不是遠處的山巒，就連近處的殘陽，她也不想看見了。

  直到一抹清涼觸上她的臉龐，她才重新睜開眼睛。

  是傅司城，拿毛巾掬了水，幫她擦拭臉上的碎土和狼狽。

  “……別往外麵看，很快就好。”他邊擦邊說，“我也沒事。從回來開始，我就沒有任何不舒服，放心。”

  他的動作細膩輕柔，聲音在頓了頓之後，卻是轉為一片冷沉——

  “從現在開始，我們不要輕舉妄動，不能冒進。”

  “嗯。”慕涼煙點點頭。

  她正打算說什麽，卻聽到一聲似是凳子摔下的聲音。動靜，是從樓下傳來的。

  “樓下？”慕涼煙的臉色一變，當下把想說的話都忍了下去，迅速抬腳向外，“去看看。”

  可別是白十六醒了，又弄出什麽動靜來的吧？

  ………

  樓下。

  風暴已停，陳舊的旅館也恢複了供電，大廳裏那兩支老式的白熾燈已然亮起。

  白十六的確是醒了，動靜卻不是他弄出來的。

  是薑年情緒激動，直接從凳子上摔下來，翻倒在地。

  “告訴我！你說話啊！”他不顧身上的疼痛，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要去揪被綁在柱子上人的衣領，“是怎麽恢複的？要怎麽變成正常人？”

  他幾乎聲嘶力竭。

  而另一方——

  白十六壓根不予理睬，連個睥睨的眼神都沒有，直接就無視了薑年。

  “你們當年把我帶到了哪兒？”薑年仍在咆哮，“你們對我做了什麽？告訴我啊！直接把我送回醫院，逃得無疑無蹤算怎麽回事？咳咳咳……”

  薑年的怒意維持不了多久，吼了幾句之後，他便忍不住咳嗽。他沒辦法再揪扯白十六的衣領了，隻能悻悻地鬆手，扶著一旁的磚牆，平複著自己的呼吸。

  而白十六，始終都是不在乎薑年說了什麽的。

  對於眼前這個怒發衝冠，咆哮到加重傷勢的男人，他半點沒有關注。相比之下，他甚至更在意自己的衣服更多一點——

  在薑年鬆了手後，白十六便低下頭，看著自己被揪亂的衣領。那皮毛拚接的外套被扯皺了，上麵的真毛也被揉亂成一團，他似是覺得心疼，於是聳拉著腦袋，持續地瞅著。

  “咳咳咳……”白十六咳得更凶了。

  “你別費勁了！”慕涼煙看不過去，上前幾步把薑年拉回來，安置在大廳另一邊的藤椅上，“你先把身體養好再說。別本來不那麽重的傷，被你自己折騰到躺幾個月。”

  “咳咳，他……”薑年聽話坐下了，隔了半個大廳遠遠的看著，卻還是心有不甘。

  “他跑不了。”慕涼煙不耐煩地把他的話堵了，“隻要人在我們手上，有什麽著急的？”

  幾句話，成功讓薑年閉了嘴。

  慕涼煙這才走回另一邊。

  木柱子附近有一張桌子，傅司城就坐在那張桌旁，找了紙筆，正在上麵寫寫畫畫。而白十六不知道什麽時候抬起頭來了，正盯著傅司城的方向，一個勁地打量。

  傅司城沒理，她也不打算理。

  “你在畫什麽？”她探頭過去，問了一句。

  “我在猜測秦盛的位置。”傅司城低著頭回答，手上的動作不停。他連貫地化了好幾個圖形，每個都做了簡略的標記。

  可正當他要仔細解釋的時候，被綁了良久的人卻突然開了口。

  “小小。”白十六出聲，喊的是她，目光卻是停留在傅司城身上，問得凝重且認真，“他是幾期？”

  傅司城疑惑地蹙了蹙眉。

  “他不是試驗品。”慕涼煙直接答了，可拋出了答案，卻發現白十六依舊沒有收回目光。

  於是她索性轉過去，一把拉來了傅司城的手，當著對方的麵，擼起了傅司城的袖子。

  “看到了沒？”她不耐煩地開口，“他身上一點痕跡也沒有，像試驗品的樣子嗎？”她認識傅司城也不是一年兩年了，要是他身上長突出血管，她以前也該有耳聞。

  她很確定，傅司城是正常人。

  “是四期嗎？”白十六卻還是困惑著。他說出一個猜測，但想了想，自己先搖著頭否決了，“……是四期半成品吧？”

  “……”什麽爛七八糟的！

  慕涼煙說服不了他，也不想和他爭論這種無意義的事，索性留下一句：“聽著，他和你們裏麵沒有任何關係！”說完，背過身，不再搭理。

  ………

  傅司城的草圖剛畫到一半，她剛剛突然拉他的手，讓筆尖失衡，在紙張上拖出一條長長的痕跡。

  很突兀，很顯眼。

  “這……”慕涼煙試圖補救，去幫他換一張新的紙來，卻被傅司城拽住了。

  “你來看。”他拉著她坐下，“這是邇鎮的位置，這是無人區的方向，這是正常貨運的通道。我們在這個位置碰到過秦盛，他逃跑的方向是這裏……”

  他一邊說，一邊細細比劃，在紙張上畫下蜿蜒的曲線。

  幾根蜿蜒並行的線路，他畫得很仔細。

  慕涼煙歪著腦袋看著，視線跟著他的筆尖前進著，腦袋裏靈光一閃，突然看懂了——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