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人臉很模糊，因為重點是那個大電視，所以拍到路人的部分，已經有些失焦。但她一眼就覺得，那是秦盛。

  她也沒有見過真人，但是這張照片，和林姨懷表裏藏的那張，給她的感覺是一樣的。

  可秦盛不是應該死了嗎？

  就算不死，不是應該也中年了嗎？

  為什麽……

  慕涼煙皺了皺眉，沒有細想，手上先把照片存了下來。

  她在心裏想著求證的方式，無非就是兩種：一種，找林姨辨認，但操作起來似有些殘忍；另一種，親自去一趟那個叫什麽來著……

  哦對，叫邇鎮。

  慕涼煙又看了眼屏幕，默默把名字記下。

  她的第二種方法，就是親自去邇鎮，實地查證。隻是這種方法，可能更容易會徒勞無功一點。

  思來想去，她決定等傅司城回來，再慢慢商議。

  ………

  正把手鏈追蹤器重新裝好時，樓下傳來嘈雜的聲音。

  “放這裏放這裏。小心別碰壞了。”是伍叔的聲音，他正指揮著幾個工人，往客廳裏搬一個大魚缸，“再過去一點，靠著牆……”

  看到慕涼煙從樓上下來，他驚訝地抬頭，“慕小姐你在啊？你們什麽時候回來的？昨天我去水庫買了一堆魚，你們竟然沒回來！”

  “呃……”慕涼煙的臉色稍變，想起他那超大份的實物量，頭皮就一陣發麻，“昨晚有點事情要處理，就沒來得及。”

  她含糊著回答了，伍叔也沒起疑心。

  於是她又往下走了幾步，詫異地看了眼魚缸：“你買了很多魚，所以……這是要養魚？”這麽大的缸子，恐怕得吃好多頓。

  “哪能啊！”伍叔失笑，“這不昨天去水庫了嘛，正好在那邊附近看見的，和之前的魚缸一模一樣就買了。嘿嘿，都是帶花紋的。”

  說話的同時，他還自豪地在魚缸邊上摩挲了一下，要展示給她看，“這玩意可不好找啊！等裝滿水以後，魚在裏麵遊來遊去，通過這些花紋的時候，看起來就像隱形一樣。這花紋設計，真的神奇！”

  他一邊說著，一邊要往裏麵倒水，當場演示給她看。

  慕涼煙禮貌性地表示好奇，但對這種利用光路的折射“隱形”的小把戲，已是盡數了然。既然伍叔想展示，她就看著就好了。

  隻是，演示剛開始，就出了紕漏——

  “哎呀！”水倒進去的下一秒，伍叔便驚叫出聲，“出水口沒有堵住，壞了壞了……”他在哀嚎的時候，水已經從另一側的空隙流下來，直接排在了地上。

  “還沒有裝好呢！”折回的工人也很無奈，手上拿著尚未安裝的皮管，“這是新的，每個部件都是重新組裝的，您……”

  “我哪知道？以前那個可沒這個管子，放上就能用的。”伍叔懊惱地去接水，但還是有很多水沿著側壁滲了出來。

  “您以前買的是全花紋的吧？那種外表看著一模一樣，但是效果不一樣啊！”工人解釋著，“那個管子就裝在裏麵，反射一下壓根看不見，那種裝滿了水，我就是站在這裏，你在對麵也看不見，是真隱形缸……”

  “得了得了，你裝著，我拖地板。”伍叔沒聽他們念叨，悶悶地又跑去了雜物間。

  客廳裏一團嘈雜，什麽都是亂糟糟的。

  慕涼煙無奈地勾了勾唇角，想要離開，卻在眼角的餘光瞥見牆邊那照著白布的畫框時，腳步陡然停住。眼看著從魚缸滲出來的水，都要蔓延到畫框那邊了，她立馬折回去，迅速把畫搶了出來。

  因為想著之後還要把它帶回海城，而這個小別墅裏又沒有專門的陳列室，所以就暫時放在客廳角落了。要是剛才沒注意，讓畫布沾上水就糟糕了。

  且不論畫上的秘密是什麽，這都是傅司城母親珍視的東西。

  慕涼煙拿著畫來到落地窗那邊，掀開了白布，在陽光下檢查畫的情況。紅紫的顏色依舊誇張且鮮豔，濃重的色彩處，畫布表麵也是特別凸起的。

  不過它到底珍貴在哪裏呢？

  ‘夫人特別喜歡那幅畫，每天都要摸好多遍。’思忖的時候，她的腦子裏想過林姨的原話。

  於是她把畫往眼前一放，在它對麵坐下，又盯著它看了好多遍。隻可惜她毫無頭緒，不懂得欣賞，更說不上喜歡。

  她隻能頹然地歎了口氣，想要把畫重新收起來，但在抬手的那一刻，她突然一怔——

  等等！

  林姨說什麽來著？

  特別喜歡，每天都要“摸”好多遍？

  這就不對了！

  她一個外行都知道，畫是用來欣賞的，是用眼睛看的。為什麽要用手？這對喜歡的作品，不是一種糟蹋嗎？

  除非……

  慕涼煙蹙眉，忍不住伸手，指尖緩慢又輕柔地貼上畫布。她想，除非秘密在這個表麵凹凸不平的痕跡裏，是靠觸摸發現的。

  畫布表麵的凸起很明顯，好幾處顏色的部分，顏料像是不要錢一樣，都是厚厚的一坨。

  她在心裏把畫布分割成很多個格點，每摸到一處特別凸起的顏料，就把那個格點記下來，然後串聯到一起，看能組成什麽圖案或者文字。

  她嚐試了很多遍，出了結果後，甚至“驗算”了很多遍。

  終於，她確定下來，連到一起組成了兩個字——

  邇鎮。

  慕涼煙的神色微冷，麵色徹底凝重下來。

  小小的家鄉可能和邇鎮有關、秦盛似乎在邇鎮出現過、那個和傅家有關的地下室也和邇鎮有關……這些，終究是指向到一塊去了。

  不管裏麵有幾件事是真的，那個小鎮，都得去一趟。

  “那個全花紋的哪裏買啊？”伍叔還在那邊和工人說話，“要不我加點錢，跟你換個全花紋的？我就想要個和以前一樣的。”

  “那個不好做啊，現在都沒人做了，而且也貴，都賣不出去。”工人依舊裝著這個，“你估計記錯了吧？花丘沒有的。”

  “真有！不信你問我們家少爺，他小時候，這裏裝那麽一個大的……喏，少爺正好回來了！”伍叔據理力爭，說到最後看到門外。

  那邊，傅司城剛下車，朝別墅的方向走來。

  慕涼煙回神，也迅速起身。

  “少爺……”伍叔迎上去，想要說什麽，但傅司城隻朝他點了個頭，便腳步匆匆地越過了他，“我……”他想要問的話，隻能憋了回去。

  傅司城的臉色不是很好，他是大步進屋的，目光在看到慕涼煙的時候，眼底的冷寒才收斂了一點。然後，他徑直朝她走過來，在她麵前停住。

  慕涼煙的臉色同樣不是很好。

  “我有話跟你……”她試圖開口。

  隻是才說了個開頭，便被傅司城打斷：“秦盛還活著。”

  “……”慕涼煙一愣，但並沒有想象中的詫異，一秒後便反應過來，隻是不由挑眉，“……是林姨告訴你的？”

  傅司城微微頷首。

  “林姨之前被困在山上一天一夜，其實是遇到了他。珠寶店命案那晚，她去北山，也是為了見他。”他的眉頭皺著，說這話的時候，拳頭暗暗收緊，“他還活著。”

  仇恨、憤怒，很多種情緒在他的眼裏略過，但都被他克製下來了。

  她理解他的這種情緒——

  秦盛，欠傅家一個交代，也欠他一個交代。

  “我問過了，林姨沒辦法提供他的位置。”隱忍之後，他淡淡地補上這麽一句，“但隻要他還活著，我就一定能找到他。”

  慕涼煙抿唇。

  她後退一步，無聲地掉轉過畫布的方向，把那幅紅紫相間的畫展示給他——

  “邇鎮。我想，我可能找到了。”

  ………

  邇鎮。

  這裏離花丘的直線距離並不遠，隻隔著一百多公裏。但翻了個山過去，這個小鎮，儼然是相差了半個世紀的世界。

  這裏陳舊、閉塞，道路還是顛簸的泥石路，一路都是坑坑窪窪。氣候也和花丘不同，這裏更荒漠化，更幹燥，空氣中都似帶著土。

  按照地圖的顯示，這裏逼近無人區，是個被放棄的小鎮。外麵都已開始發展了，唯有這個小鎮，還保留著上個世紀的麵貌。

  他們找到了那家青紅旅館。

  木頭的招牌，有些坑洞的木門，還有以前的老式櫃台。

  這裏的大廳是吃飯點菜的，放著幾張方桌子，圍著幾條掉了漆的凳子；樓上和後院則是客房，房間的鑰匙都掛在了櫃台上。

  “你們不像是運貨的啊！”小鎮上難得來這麽多人，老板娘探著腦袋，好奇地盯著外麵的幾輛車看，“我們這裏跑來跑去的，都是運貨的，你們是來幹啥的？要幾個房間？”

  不止是老板娘，就連店裏的其他客人也在朝外張望。

  “稍等一下。”慕涼煙朝她笑了一下，把傅司城拉了出去，“我們的目標太大了，就這樣住進去，怕是找不到人。”

  而且，反而容易把危險引來。

  “這樣吧……”她斟酌了一下，掏出手機翻找出之前存下的圖片，“你們在外麵等我一會兒，我直接進去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