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怔忪間，門外走進來幾個穿著警服的人，攔住了他們一行人的去路。

  “稍等一下。”為首的那個人手上拿著一個文件夾，叫出了下屬的名字，“我是專案組的負責人，有點事情要找你。”

  見下屬麵露不悅，他稍笑了笑，“別誤會，是想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根據我們目前的調查，你所說的手鏈，是本案的關鍵證物。你能給我們提一些細節線索嗎？比如手鏈具體是什麽樣的？有什麽特別之處？”

  警員的話合情合理，下屬也放下了疑心。

  “手鏈是慕小姐的。”於是，他順手一指，坦然又自然地看向慕涼煙，“慕小姐，您跟他們說說吧？我也不懂這個，就記得上麵好幾個鈴鐺。”

  慕涼煙心中一緊，隻覺得一時間，所有目光都轉移到了她身上。

  她不由按了按口袋，就怕鈴鐺發出丁點聲音。

  在弄清林姨在整件事裏扮演的角色之前，她沒辦法做到信息共享。

  “慕小姐？”為首的警員已向她走來，打開了紙筆準備記錄，“方便留個全名嗎？另外可以和我們形容一下那根手鏈嗎？”

  “不好意思……”傅司城護住她，不動聲色地把她往後帶了帶，“她剛到這裏，還沒反應過來，需要緩一緩。”

  一邊說著，他一邊把她往外帶。以他的能力和地位，是完全可以把她帶離，將後續交給旁人處理的。

  警員雖有遺憾，也沒有強行阻攔的意思。

  “等等！”慕涼煙卻在走出門的那一刻拉住傅司城，抬頭對上他的目光，鎮定地搖了搖頭，“這件事必須解決。”

  不然等對方調查到林姨身上，事情就更不好辦了。

  說完，她轉身走回那幾個警員麵前——

  “是一根金手鏈，我可以畫給你們看。”她一副全權配合，良好市民的樣子，順勢一問，“店裏的那兩個人是怎麽死的啊？”

  警員們交換了個眼神，自然是不會告訴她的。

  “案件相關的，我們暫時無法透露。”為首的人歉意地笑了笑，抽出一張紙來，“你先畫著，我們一會兒就回來。”他抬手示意了一下，留了個警員等著，自己則帶其他人匆匆去了另一個方向。

  慕涼煙也不著急。

  她趴在桌上磨磨唧唧地畫，本來畫工就不怎麽樣，現在更是歪歪扭扭，紋路和款式都和真的大相庭徑。所以，即使林姨拿著手鏈被別人看見，靠她的畫來尋找，也是找不到人的。

  這是第一步。

  而第二步，則是查明真相——

  “我畫得不太好，希望能幫你們早點抓到凶手。”拿了橡皮擦了又擦，最終她誠懇地把“畫稿”交上去，“那個凶手也太可惡了！聽說特別殘忍，死者身上都是傷，被活活打死的，還碎屍……”

  她把各類新聞誇張的部分摘了摘，添油加醋地開了口。

  “又是哪家亂寫的報道，這會引起恐慌的！”警員一愣，瞬間怒了，他嘀咕著，不自覺把真相說了出來，“哪有那麽誇張，都是一刀斃命的事兒……”

  一刀斃命？

  慕涼煙蹙了蹙眉，不自覺地留了個心眼。

  “那估計是認識的吧？”但表麵上，她還是狀似無意地提醒著，“如果是陌生人，大晚上的過去，應該做不到一刀斃命吧？啊，如果下了藥就不一定了……”

  警員一愣。

  聽完這幾句話，他似想起了什麽，猛地站起身來，連東西都顧不上拿，直接衝向某個方向：“法醫！法醫呢……”

  慕涼煙沒探頭出去看，而是側耳靜聽著，等確定對方跑遠了，才迅速地挪到一邊，翻開警員那本黑色的筆記本查看。

  上麵的墨跡很新，寫的都是關於昨晚發生的大案。本子的中間，還夾著幾張現場勘察的照片。

  記錄的內容有案發的大體時間，周圍目擊證人的時間範圍：昨天晚上十二點的時候，曾有人看到珠寶店的員工出去吃夜宵，可以確定他們當時是自由且安全的。

  初步的死亡時間推測，是在淩晨兩點到三點之間。凶手是在十二點之後，三點之前出現的。

  而林姨昨晚離開醫院的時間，是一點多。

  醫院離珠寶店並不遠。

  光從時間上，是無法排出林姨嫌疑的。

  她又看向那兩張照片——

  照片拍攝的是櫥窗內部的牆壁，當時牆上有飛濺上去的血液，呈弧形，像是一道完整的拋物線。血液的位置很高，是在櫥窗上麵的。

  警員圈起了血跡的位置，在旁邊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慕涼煙抿唇。

  因為，這也同樣是她的困惑。

  關於珠寶店的那扇櫥窗，她之前就在新聞圖片裏看過的。根據圍觀群眾身高的比照推測，櫥窗的高度，應該在兩米左右。

  店內外的地麵是一樣高的，那麽死者的血液，怎麽能在兩米以上形成拋物線呢？

  除非……

  他們是被拋起來，然後在半空中被一刀斃命？

  這需要極強的臂力和極狠的刀功，這點倒是能證明林姨是清白的，畢竟林姨不可能有這麽大的力氣。

  但具體的，她還需要看一眼屍體。

  “畫好了？”小房間的門恰在此時被人推開，進來的是為首的那個警員。看到房間裏隻有一個人，他不由皺了皺眉，立馬上前來把筆記本給收了，“我同事呢？”

  “他剛出去。”慕涼煙笑了笑，早已想好了說詞，“已經畫好了，我拿給你。”

  說完，不等對方反應，她便迅速跑出去，奔向剛才那個人聲音消失的方向……

  那裏一定是屍體所在的位置。

  ………

  “這個不要你提醒，我早驗過了。沒有。”

  “那會不會是新型藥？”

  “你這話說的，真要有那種，我也驗不出來啊，都新型了……”

  ……

  法醫室裏，帶著口罩的法醫正和警員爭論著什麽，慕涼煙貿然闖進去的時候，兩人說話的聲音一停，法醫更是敏捷地上前幾步，把解剖台的屍體罩住。

  “你是誰？”

  “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兩人同時發問。

  慕涼煙的身形一僵。其實在進來之前，她想好了辦法，能把裏麵的人引開，至少能看五秒鍾的屍體。但在踏進來的那一瞬，聞到屋子裏的氣味時，她改變了主意。

  又是那種“熟悉”的味道。

  很淺很淡，卻明顯存在的、帶著臭味的“死亡味道”。

  她不需要看屍體了。

  光憑這味道，她就知道凶手來自哪裏了。

  “害，可別是嚇壞了吧？說了多少次了，裝個隔離門，上麵就是小氣不批！”法醫低咒一聲，下一秒便抱怨開了，“每月一投訴，我又要寫檢查……”

  “不好意思。”慕涼煙穩了穩心神，索性順著法醫的話往下說，還故作後怕地吞了口口水。適才準備的說詞都用不上了，她隻是指了指警員手裏的紙張，“那個……你同事回來了，要看。”

  “好。”警員這才反應過來，一手拿著紙張，另一手做了個“請” 的姿勢，把她往外送，“你這條手鏈還有什麽特別的？有其他人表現出特別想要過嗎？”

  慕涼煙順勢往外走，一路都在搖頭。

  “幾年前買的，沒什麽特殊的，也不是很值錢。”她回答得含糊，“平時不怎麽戴，突然發現它斷了，才讓朋友拿去修一修，沒想到碰上這種事。”

  警員聽得很認真，卻也越聽越喪氣。

  “聽起來，手鏈本身和案子沒多大關係……”到最後，他失望地歎了口氣，喃喃自語，“說不定凶手拿走它，隻是上麵帶了線索，沾了凶手的血也說不定……”

  凶手拿走就是銷毀了，尋找的意義也不大。

  慕涼煙沒接話。

  她倒是挺高興，對方能這麽想。調查方向偏離，對於警員們來說，反而會安全許多。

  “慢慢查吧。”她在最後隻是安慰，“說不定過段時間，凶手就能浮出水麵了……凡事，安全還是最重要的。”

  說完，不待對方反應，轉身離開……

  ………

  外麵的天氣有些陰沉，傅司城和下屬在警局門口等她。

  一陣冷風吹來，慕涼煙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

  再看下屬……

  後者始終都是縮著脖子，腦袋垂得低低的，看到她出現，才甕聲甕氣地說對不起，一個勁地道歉。顯然，傅司城已經說過他了。

  “沒什麽。”慕涼煙聳了聳肩，沒放在心上，“拜你所賜，我查到凶手的一些事情。”

  “您知道凶手是誰了？”下屬麵色一喜，當場驚呼。

  這咋咋呼呼的聲音，當場引得警局門口的幾個人側目。

  “……”慕涼煙無語。

  傅司城則是警告地掃了對方一眼，在警方追出來之前，先行開口：“走吧。”

  下屬開車，他要去北山墓地，安置秦盛的生後事宜。對於慕涼煙要求同行，下屬表示得非常不解，但也忍著沒有多問。

  直到——

  “叮鈴……”

  慕涼煙從口袋裏抽出那串手鏈，任由上麵的金鈴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響。

  “慕小姐？！”下屬倒吸了口涼氣，“這怎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