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熟悉了！

  她記得這個氣味——

  那是在楓城的時候，她在秦霽然身上聞到過的“臭味”。現在這個臭味的濃度更低，味道更淡，不會讓人暈眩，但結結實實是那種味道……

  她更記得，在那輛慘烈的纜車上，白袍曾經總結過，這是死亡的味道。

  所以在一個普通化工廠的地下，怎麽會存在這種東西？

  “我聞過這種味道。”正當她蹙眉思索的時候，薑年卻突然在旁邊開口，沒頭沒腦地冒出了這麽一句。

  “什麽？”

  “我聞過！”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他便激動地表示，“在我發燒的時候，就是當年，我聞過這種味道！果然，果然是有關係的……我要找到了，找到他們了！”

  他連說話都不完整，難以清晰地表達自己。

  在慕涼煙還沒明白過來時，他就像瘋了一樣，突然奪路離開。

  “慕小姐？”她沒去追，下屬倒是遲疑地請示了一句。

  “你去看看，他想幹嘛？”她簡單地交代，說完這句轉向門衛，想著在他沒有防範的時候，再多問幾句。但這回剛開口，手機卻響了。

  是個視頻電話的邀請，她看也沒看，直接選擇了拒絕。

  “請問……”

  還沒繼續開口，那個電話又打了進來。

  這回她拿起來看了一眼，竟是林姨？！這大半夜的，她給她打視頻電話？

  慕涼煙蹙眉，她有種說不出的奇怪。

  她想接，這回林姨那邊主動放棄了。屏幕暗下來，半晌沒有再亮起。

  慕涼煙想了想，主動撥了回去。

  “喂？”電話那端很快有人接了，林姨的聲音沙啞疲憊，聽起來精神非常不好，“慕小姐，不好意思啊，我打了電話才想起來，現在是半夜，吵到你睡覺了……”

  “沒關係，我醒著。”她在對方掛斷之前，連忙出聲阻止，“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她和林姨沒見過幾次麵，但對對方的映像卻相當深刻：謹慎、妥帖。

  這樣的人，如果沒有緊要的事，是不可能在後半夜給她打電話的。

  “我、我就是睡不著，吃了藥也睡不著……”林姨在對麵開口，聽聲音似乎很為難，“慕小姐，我記得聽他們說過，你是學醫的？醫學方麵懂一點？”

  “啊……是。”慕涼煙頓了頓，索性按著她的揣測認了，“是失眠的問題嗎？你吃的什麽藥，我幫你看看對不對症。”

  “不是的，慕小姐，你說我這個年紀的，得病產生幻覺的概率高嗎？”林姨在對麵吞吞吐吐，“就是老年癡呆，或者其他精神病……”

  “為什麽會怎麽想？”慕涼煙蹙眉，“到底出什麽事了？”

  林姨在對麵突然哭了出來。

  “我看到他了！”她低啞著嗓子，終於一口氣說出來，“我看到老頭子了！我今天在路上碰到他了！”

  慕涼煙愣了愣，繼而了然。

  她沒有林姨這麽大的反應將，也理解林姨這麽大的情緒波動——林姨回老家，不是為了給秦盛修個墳的嗎？如果天天想著，天天看著照片，勞累過度恍惚了一下，看錯人也是很正常的……

  “長得像的人挺多，你是不是太累了？”她試圖安慰。

  “不是的，慕小姐，你不知道！”林姨卻是打開了話匣子，“我今天看到的那個人，絕對不是像的問題，是完全一模一樣。我還記得他手上的胎記，那個人手上也有，完全一模一樣。”

  “可又怎麽會是他呢？這麽多年了，他一點都沒有老，和以前一樣年輕。所以我覺得我不可能認錯人，我看到的隻可能是幻覺。”

  “可是幻覺又怎麽會有反應呢？我喊他的名字，他聽到了，也看到我了。然後他就跑了。幻覺怎麽會跑呢？是不是我真的精神出了問題？”

  說到最後，林姨的思路也開始混亂，聲音又開始帶上了哭腔。

  “不會的，你不會有問題的。”慕涼煙嘴上安慰著，心裏卻有了和她一樣的判斷，“你不要多想，這種情況隻能算是偶然。”

  “對了！”林姨突然想起來，“我拍到他的照片了！我找其他人看，但是他們都不相信我，你能幫我看看嗎？”

  慕涼煙訝然：還有照片？

  她想說這種幻想真的是需要治療了，但現在隔著電話，她也不能直說刺激對方。

  她隻能耐著性子安慰：“你發來，我幫你看看。”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腦子裏想著的，是如何辯駁的說辭。

  畢竟一個和當年一模一樣的人出現，怎麽看都是匪夷所思……

  “好。”林姨應聲，掛了電話，很快把照片發了過來。

  慕涼煙隨意地翻開看了看，她是沒當回事的，但看到照片上的內容時，她的動作不由僵住了——

  照片拍的是個背影，背景是在某個不起眼的餐館。照片上的男人丟下了碗筷，連外套都顧不上穿，便奪路而走。

  看不到他的臉，但從外形來看，應該是個青年。這麽有限的信息，也難怪林姨的其他朋友們不相信。

  可她不一樣。

  她看到了另一個細節——

  男人因為跑得太急，身上的毛衣正好勾到了餐館的椅子。毛衣被掀起來的時候，男人腰間的皮膚，也隱約地暴露在了眼前。

  她看到了那皮膚上蜿蜒的血管，像是蚯蚓一樣，不起眼，卻明顯存在著的血管。這些，和薑年身上的一模一樣。

  薑年不會老，而他……應該也一樣。

  慕涼煙半響沒有動，因為她的潛意識在告訴她：林姨說的這一切，大概率是真的！她看到的也不是幻覺，同樣是真的……

  “叮鈴鈴……”

  手機在此時響起，突兀的鈴聲，讓她瞬間回神。可她沒有馬上去接，因為她還沒有想好，如何對林姨說明這一切。

  告訴她真相？還是找個理由敷衍過去，給她繼續安穩的人生？

  “好吵！好吵！”正在她遲疑的時候，旁邊還在數錢的門衛，卻像是發瘋了一樣，突然撲過來，一把打落了她的手機。

  他明明已經用了解藥，應該已經處於康複期的，可他卻像是這才正式發病一樣，猛地站起身。

  “你們都好吵……”他的雙眼睜開，那是一雙赭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