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工廠，咱們海灣區的一個廠子。哦對了，你從哪回去？你要是從那兒走，指定得堵車……”

  門衛絮絮叨叨的，連說了好幾個路段，慕涼煙卻沒繼續聽了。

  她敷衍了幾句，匆匆告別，閃身跑進了夜幕之中。

  ………

  傅司城的車還停在暗處。

  她原路跑回去的時候，他已替她開了車門，眉心微蹙：“你沒進去，怎麽了？”他的位置，正好能看到警局門口的一切。

  “手術刀上沒有我的指紋。”慕涼煙直接開口，這個消息，果然讓他也挑眉表示訝然。但她現在沒有時間和他討論，隻能長話短說，切換到另一個重點，“化工廠爆炸了。”

  “我們去的那個？”傅司城擰眉。

  他們心知肚明：之前的危機都已經解除了，垃圾車上的爆炸物都已經被清場。可現在化工廠還是發生了爆炸，這說明了什麽？

  說明幕後人還有其他動作！

  再不把人製住，不知道對方還會有什麽瘋狂的舉動出來？

  “是。”慕涼煙點點頭，沒有上車，反而抬手關了車門，“門衛剛才給了我一個消息，如果順利的話，我們能把人找出來。”

  說話的同時，她指了指某個建築，那是門衛剛指給她的方向，“他被警方安頓在那個酒店了。”

  ………

  正是午夜十分，街道空曠寂寥，他們並肩走在暗處，周圍沒任何人。

  酒店很快就到。

  這個被門衛稱為“招待所”的連鎖酒店，裝修很普通，外麵隻掛了一個紅色的指示牌，牌子一邊還蹭掉了漆。但這條街倒是熱鬧了一點，街麵上24小時的超市、藥店都還亮著燈。

  傅司城在靠近門口的時候打了個電話，然後轉向她：“我的人很快會到。我先進去打探一下，你在外麵等他們匯合。”

  “可是……”慕涼煙遲疑。

  “放心。”他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後背，用了和她剛才一樣的口吻，“正麵應敵這種事，我比你擅長。”

  慕涼煙失笑：“好吧……”反正酒店裏麵出什麽動靜，她在外麵也能聽見，到時候闖進去也是一樣的，“你小心。”

  她叮囑完，目送著傅司城離開，然後退回暗影中等待。

  外麵的溫度有點低，馬路旁邊的鐵質欄杆上凝結了一層霜，她覺得有些冷，不禁往藥店的方向踱了幾步，蹭光蹭暖。

  “沒生意！大晚上的哪來的生意？”藥店的老板正在打電話，“你在哪兒呢？喝兩杯？行……老地方，酒店後門啊，我馬上過去……”

  他一邊說著，一邊穿著外套，說到“過去”的時候，人已出現在藥店門口，連燈都沒有關，鎖上門就走。他沒有發現站在附近的其他人，搓了搓手，便往酒店旁邊的小巷子跑去。

  慕涼煙望著他小跑的背影，目光微沉。

  她想：這個酒店是有後門的？如果警方將人安排到這個酒店後，他直接就從後門跑了……不行！她得去看看後門是什麽樣的！

  想到這裏，慕涼煙果斷抬腳，跟著藥店老板的方向，快步過去。

  ………

  小巷陰暗逼仄，但穿過它，眼前卻是豁然開朗——

  她像是從一個沉睡的城市，踏入另一個喧囂的城市。

  這個酒店的後門是一條小街，街上開了一排的小吃店。現在大部分的小吃店都已打烊了，但還有兩家燒烤店還在營業。

  她站在巷子口，時不時能聞到煙熏的氣味，也能聽到杯酒碰撞的聲音。

  “再來五十根羊肉串！我們今晚喝它個不醉不歸！”

  “來，誰怕誰……嗝！”

  ……

  慕涼煙沒當回事，也沒用心聽，她腦子裏想的反而是：要不要從後門進去？和傅司城兩麵包抄，正好甕中捉鱉？

  挺好，就這麽幹。

  於是她悄悄靠近，注意力都在酒店的後門那裏，隻是在經過燒烤店的時候，才無意中往店裏掃了一眼。她發誓，她真的隻是順勢一瞥，但這一眼，卻讓她不由停下了腳步……

  她看到他了！

  隔著燒烤店的熱氣，她看到了坐在角落裏的少年。他穿著一件黑色的休閑外套，拉鏈拉得很高，完全遮住了脖子。

  他側對著她的方向坐著，頭微微低垂，似正望著一桌的燒烤發呆。而那張稚嫩的臉上，也有不符合年齡的冷沉。

  他看起來，的確像是離家出走的高中生。如果不是事先見過，不是那麽多的線索，她怎麽都不會懷疑到他身上！

  慕涼煙屏息。

  她沒有輕舉妄動，而是握緊了拳頭，暗暗觀察——

  燒烤店裏一共有三桌客人，除了他這一桌，另外的那兩桌，都在專注地談論著什麽。光從外表上，無法判斷他們是不是一夥的。

  也就是說，如果她貿然驚動了他，她也不知道要對付幾個人。

  所以，她要動手的話，必須“一招擒王”。

  他沉吟了兩秒，又看了看酒店的方向，終於深吸一口氣，用衣服擋住臉，佯裝怕冷的樣子，小跑著衝入燒烤店。

  “要吃點什麽啊？”她一路衝向櫃台，老板已熱情地招呼她，至於店裏的三桌客人，壓根沒人在意。

  慕涼煙勾了勾唇角。

  很好，這樣她就化被動為主動了。

  “我們這裏有……誒，你幹什麽？”老板低呼，想要阻止卻已來不及。

  “乒！”

  慕涼煙拿了個酒瓶大步走向角落，在老板呼喊之際，她便瀟灑抬手，猛地一擊把酒瓶砸在牆麵。瓶身應聲而碎，而她拿著瓶口殘餘的那一截，成了最好的武器。

  幾乎沒給任何人反應的機會，下一秒，那片尖銳的碎玻璃，已從身後，抵在角落裏人的脖子上——

  “別動！”

  不管他周圍有幾個手下，都不會有護主的機會。

  但她顯然高估了他的排場，她在砸完酒瓶之後，另外的兩桌皆是驚叫，不想被波及，當場就起身，迅速地散了。

  “別打架別打架！”老板顯然是見慣這種場麵的，連忙衝出來打圓場，“是不是喝多了？我這有醒酒藥，你們可以坐下慢慢……”

  “閉嘴！”慕涼煙喝止他，“一邊去！”

  她沒實質性的威懾，但一個警告的冷眼，也叫人識相地退了兩步。

  “你心態不錯啊，單槍匹馬就敢在外麵晃？”解決完了礙事的老板，她才低下頭，專心對付坐著的人，“你這麽聰明的腦子，沒算到我在找你嗎？”

  說話的同時，她才掉轉了位置，一步步地繞到他身前。

  剛才玻璃片抵上他脖子的時候，他明顯是被嚇了一跳，全身都是僵直的，就連剛拿出來的手機，也掉在了地上。現在她抵住他脖子的動作不變，他的僵直也不變，手機更是顧不上撿。

  “你……”他在她走到前麵的時候，才警惕地抬眸，但是在看到來人是她後，眼睛明顯一亮。

  原本緊繃的身體頓時鬆懈，他的臉上也露出笑來。

  接著，他便很自然地俯身，要去撿地上的手機。

  “別動！”慕涼煙蹙眉，她在低喝的同時，手上的力道緊了緊，“我不是在和你開玩笑！”碎玻璃片警告地往上一提，瞬間就沒入了皮膚。

  “嘶！”

  他抽了口涼氣坐好，脖子上多了明顯的血痕。

  “幹什麽？”他意外地抬頭，本能地往脖子上摸了一把，在觸及到溫熱的血液時，看過來的眼神更加詫異，“我們認識，我做過自我介紹的。”

  像是以為她真忘了，他還真誠地往前探了探，指了指自己，“薑年。記得嗎？”

  慕涼煙冷笑。

  她當然記得他叫什麽！但是這有什麽意義？

  “你最好別輕舉妄動。”她冷聲警告，“我費了點周折才找到你，現在心情很是激動。我怕我一激動，手上的力道就控製不好了！”

  薑年聞聲，果然乖乖縮了回去。他甚至抬手，做出了個投降的姿勢。

  “別別別，我可打不過你！我被你劈過的脖子還疼呢！”不同於她的謹慎鄭重，他的態度竟還帶著幾分玩笑，沒有半點緊張的意思。

  他一臉無辜加茫然地抬頭，“你找我費了點周折？為什麽，你不是有我聯係方式的嗎？”

  說話間，他又要彎腰去撿手機。

  這回慕涼煙手上的力道鬆了鬆，任由他低頭去撿了。他也沒有任何狡猾的行為，真的隻是撿起手機，在上麵翻閱了一下，然後把屏幕反過來：“沒有啊，你沒找我啊。”

  屏幕上的畫麵很熟悉，慕涼煙一眼就看到了亮著頭像的貓頭鷹。

  她宛如被噎住了，對方問得如此理所當然，她反而回答不上來——

  他都在暗處使壞了，都已經在坑她了！他們已經算撕破臉了，她還能通過黑市的正常聊天找到他？他還會回複？

  這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你能不能把瓶子拿開一點，我有點暈血，要包紮一下。”他又摸了摸脖子，絲毫沒有被威脅的壓力，隻是一臉苦瓜相，“我又打不過你，你怕什麽？”

  “薑年！”她氣急，“你……”

  “老板！”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卻已轉頭，“有醫藥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