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醫生一溜煙地來了。

  “快準備手術！備血！”他忙忙碌碌地招呼，“主任那邊聯係了嗎？專家能趕過來嗎？我去通知手術室！”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往外麵跑。

  病房內的氣氛緊張，誰都被這種慌張感染。

  顧晚晚也是緊張兮兮地湊過來，壓低了聲音：“你能救嗎？是因為這裏人太多了嗎？我可以想辦法把他們引走！”

  慕涼煙搖了搖頭。

  她把輸液器開到了最大，然後低頭，觀察著秦睿身上的傷口。

  一開始，他是血流不止，麵色青灰的瀕死之態；輸液加快以後，他傷口的血流速度明顯降低，創口的血液開始自動凝固；輸液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他的心跳恢複，血壓也升了上去……

  “別動他！”醫生想來把人推進手術室的時候，慕涼煙製止了，“讓他就這麽躺著。”

  “可是他……”醫生著急，抬頭望見監護的顯示時，又變成了愕然，“剛剛不是血壓都沒了嗎？”他轉向護士，“不是都測不出來的嗎？”

  “對、對啊。”護士點點頭，也是一臉錯愕。

  “他在恢複。”慕涼煙沒有多解釋，隻是提高了輸液瓶，竭力讓輸液速度更快，“……我現在可以確定，他能好起來……”

  ………

  專家趕到的時候，一瓶鹽水正好掛完。秦睿躺在那裏，臉色都恢複了紅潤。

  “誒？”專家扶著眼鏡，身上還是亂七八糟的睡衣，他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不是說他中槍，快要不行了嗎？”

  可眼前的人，哪有半點重傷的樣子？

  專家檢查了傷口，甚至還打開紗布，檢查了手術的傷口，發現竟都已愈合。肉雖沒長好，但都愈合成一條整齊的血線。

  “你怎麽做到的？”他轉過頭來問慕涼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慕涼煙搖搖頭：這種不可思議的情況，她今晚已經遇到兩次了，完全無法用她的理解能力解釋。也完全超出了她的專業範疇。

  “給他做個詳細檢查吧。”她隻能這麽說，“畢竟人還沒醒，不能光看外表。”

  “對對。”專家點點頭，又手忙腳亂地叫了幾個人，推著秦睿去拍片看看。

  慕涼煙沒跟著去。

  她留在原地，扒拉著亂糟糟的頭發，以及髒兮兮的衣服，突然想起來問顧晚晚：“你看我像不像是遭遇危險，九死一生的樣子？”

  顧晚晚被她跳脫的話題問得一愣，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想了想，又搖了搖頭：“就看起來像，你一說話就不像了。”

  “怪不得……”慕涼煙歎了口氣。

  她解決了手上的棘手事，腦子還是會忍不住轉到傅司城那裏。他剛剛的生氣和失落，是不是都以為她處境艱難？

  以為她差點死了？

  其實事情真沒這麽嚴重，她隻是把自己搞得太狼狽罷了……但這靠解釋，是肯定解釋不清楚的。

  唯一的辦法——

  “你有辦法搞到幹淨的衣服嗎？”她得把自己收拾得光鮮亮麗一點，然後才證明給傅司城看，她一點都不危險。

  “……啊？”

  …………

  借了顧晚晚的病房洗漱，對方折騰了一圈，最後給她搞來一套幹淨的病號服。

  慕涼煙無語地盯了對方半晌，終於還是穿了。

  眼看著東方已經有露白的趨勢，再過一兩個小時，就會天亮。她打算讓下屬去幫她蹲在商場門口，買一套女裝來。

  至於傅司城……

  他不在醫院，應該是去忙收尾的事了，她也沒追問。

  秦睿那裏，她的想法也很簡單：如果他在她離開之前醒來，她就去告個別；如果他在她之後醒來，她就打電話告個別。

  之後，他們應該不會再見麵了，秦睿會開始他嶄新的人生。

  但當她倚在門口想這些事的時候——

  “你在這兒啊？”值班醫生火急火燎地找過來，“可找到你了！專家說讓你過去看看！”

  “怎麽了？”慕涼煙挑眉，看到對方慌張的神色，這才跟了上去。

  “秦睿醒了，他鬧得厲害，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麽的……”醫生在前麵絮叨著，把她帶到了一個病房門口。

  病房的門關著，上麵沒有窗戶，也隔絕了裏麵的一切聲響。

  慕涼煙有過猶豫：敲門進去之後，她該和秦睿說什麽？關於秦霽然的死，又要怎麽告訴他？

  但醫生卻為她推開了門。

  “這是什麽？幹嘛要給我連這些東西？”房間裏麵，秦睿正掙紮著，要從病床上下來，並且把身上的監護儀器都拔掉。

  他已經能坐能站了，身上的那些傷口，都已變成了疤痕，上麵有的貼著敷料，有的則是索性敞著。

  他一臉厭惡不耐煩的樣子，“我要去聽講座，再晚就來不及了！你們是誰？”

  “叩叩！”

  慕涼煙屈指，在門上敲了敲：“秦睿。”

  對方看過來。

  四目相對，她勾了勾唇角，試圖說點什麽當開場白。隻是沒想到，對麵的人率先開口，皺著眉頭，隻來了一句：“你是誰？”

  慕涼煙愕然。

  她錯愕地看了看秦睿，又把目光投向了正在旁邊努力阻攔的專家。

  “他這裏……”後者正空出一隻手來，指了指大腦示意，“他好像喪失了好幾年的記憶，停留在了十七八歲的樣子。我們剛剛檢查了一下，發現他的細胞活性特別好，有點、有點像……”

  專家斟酌著用詞，找不到一個合理的形容。

  “像再生細胞。”慕涼煙接了他的話。她記得秦霽然聲嘶力竭地強調過：玉缽裏麵，藏著的是細胞再生的秘密；裏麵的藥，能夠治愈一切。

  這就一切都對上了！

  秦睿現在的狀況也很好解釋：細胞重生了，記憶是不能重塑的。

  “對對對！”專家點頭，“他這種情況太特殊了，完全超出正規醫學領域了，我是想讓他心平氣和，再幫他想辦法恢複的，可他不配合啊……”

  專家一臉無奈，而秦睿，還在掙脫著束縛，從病床上滑下來。

  “放開他吧。”慕涼煙終於開口，“你們先出去。”

  “可是……”

  “放心吧，他這個年齡段，我知道怎麽應付。”慕涼煙笑了笑。

  這個年齡段，正是他們初識的時候，她知道怎麽麵對這樣的秦睿。

  兜兜轉轉，他們終於回到了“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