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針管飛出一道漂亮的弧線，精準地落了地。

  秦霽然的表情從錯愕到緊張，目光追隨著那根針劑，下意識就要回身去撿。

  慕涼煙神色一凜——等的就是這時候！

  她驟然動手，直接鉗製對方的腕，強行去卸對方手裏的槍。

  “砰砰！”

  秦霽然被她突然的動作驚到，被逼得連開了兩槍，隻是槍口被瞬間的強勁移開，兩次皆沒有打在她身上。

  反而，病區的燈應聲而滅，周圍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顧晚晚還不賴！’她在心裏誇讚一句，手上則是拿起治療車下的那整整一大瓶醫用酒精，朝秦霽然潑了過去。

  正中全身，刺鼻的酒精味頓時彌漫開來。

  “你找死！”秦霽然咒罵出聲，朝著她的方向又開了一槍。但慕涼煙早已在黑暗中躲開，這一槍不僅打了個空，彈道的火花反而造成了引燃。

  “轟！”

  藍黃相間的炙熱火焰，瞬間升騰而起，蔓延到了他全身。

  “啊！”秦霽然慘叫出聲，吃痛地在地上翻滾。他循著記憶，不死心地想撿保命的針劑，但慕涼煙早已一個翻滾，把東西握在手中。

  “你這一身皮膚防刀防劍的，不防火啊？”她輕嗤，“想要來這裏鑽空子，以為我是好對付的嗎？”

  “啊……”秦霽然的痛叫還在繼續。

  那一身枯樹皮樣的皮膚，竟也如枯樹皮那樣易燃，在酒精的助力下，他身上的火苗燃得很高。任憑他怎麽翻滾，火都無法熄滅。

  他沒辦法再像怪物一樣蠻力橫掃了，他甚至沒有辦法站起來。

  “你……”他終於停止了翻滾，絕望又狠戾地朝她看過來，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朝她舉槍，“你也別想……”

  “砰！”

  子彈的聲音破風而來，卻不是打在她身上。秦霽然的腦門上多了個新鮮的血洞，他瞪大了雙眼，保持不敢置信的模樣，就這麽倒入了一片火光裏。

  慕涼煙也是一驚。

  原本她是在地上翻滾了一下，想要躲開這最後一擊。可是等她躲閃完再看過去……人已經死了？

  陡變的情勢讓她有些反應不過來，就這麽窩在原地沒動，直到一道身影從窗外跳進來，動作極快地向她跑來……

  “……傅司城？”她一怔，看清來人，敵意頓收。

  下一秒，她直接被從地上拽了起來。

  他的力氣極大，像是帶著強烈的怒意，宛如秋後算賬的架勢。但把她拉起來之後，他並沒急於發作，隻是上上下下地檢查了一遍，確認她沒受傷，才又扣住了她的肩——

  “你不要命了？”他低吼出聲，昏暗的光線下，眸底有清晰的怒意，“為什麽不跑？”

  “我……”慕涼煙沒反應過來。

  “傅少！”他的下屬們適時趕來，一群人衝進房間，把整個空間團團圍住，“查過了，他是一個人來的。”麵對地上正燃燒著的人形物體，誰也沒有救火的意思。

  傅司城這才鬆開她，冷然轉向下屬：“搜一下周圍有沒有接應的人？把他的死訊通知下去，該警告的警告一遍！”

  “是。”有兩個下屬領命退下了。

  還有個下屬撥動著牆上的開關，又探頭出去望了一圈，折回來匯報：“整個病區都斷電了，不知道是什麽人做的？”

  “我讓人拉的電閘。”慕涼煙這才想起來，她順勢交代下去，“你去恢複供電吧，順便把顧晚晚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去。秦霽然從景區到這裏，鬧了不小的動靜，今晚的幾樁命案，你們想辦法處理一下。”

  她一口氣說完，語氣早已恢複了鎮定，下屬也安靜聽命，之後應了聲“是”，快速退了下去。

  燈很快亮起，整個病區恢複供電。

  原本昏暗的房間被照亮，讓所有人能看清地上那具屍體——燃燒已經停止了，地上是焦黑猙獰的屍體。火舌凶猛，已難以辨別容貌。

  誰也不會想到，野心勃勃的秦霽然，最後會落到這個下場。

  有下屬找來一條白色的床單，把人罩住，抬了出去。

  房間裏的人散了大半，慕涼煙也想跟著出去，手卻被人拉住。

  “怎麽了？”她抬頭，看到傅司城依舊是沉著臉，麵色不悅的模樣。

  “為什麽不跑？”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她，“你既然有時間把這裏清場，就應該有能力讓自己躲在安全的地方。”

  “……”慕涼煙啞然。

  她從沒想過躲起來。

  她想的，都是這麽對付秦霽然。

  “為什麽不通知我？”傅司城追問，“我完全可以趕回來，完全可以對付他！我甚至可以調附近的人過來，沒必要像你這樣冒險！”

  他的語速很快，一通吼下來，慕涼煙被他吼得有些懵。

  她想了半天，也隻能憋出來一句：“剛剛他那一槍，應該打不到我……”所以結局不是一樣的嗎？也就過程驚險了點！

  他為什麽發火？

  傅司城沒接話，他像是被她的這句話噎到，整個人都僵了一下。

  良久，他才歎了口氣，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聲音輕得近乎低喃——

  “所以，你遇到事情的時候，是想不到我的……”

  他鬆開她，垂眸，有種無聲的挫敗。

  說完，他便抬腳往外走。

  “不是啊！”慕涼煙轉而拉住他，不明白他的情緒從何而來，所以更不明白如何勸慰，“我也是見過世麵的，會處理啊！況且我好歹也是……”

  怎麽說來著？

  她好歹也是一方大佬？這麽說會不會太不客氣了？

  “我知道。”她正猶豫著，傅司城卻已停腳，難看地衝她笑了笑，“我隻是……每次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都沒能保護你……幸好，這次你沒事。”

  他手指的溫度很低，被她抓住的指尖，幾乎是一片冰涼。

  所有的挫敗、低靡，都來自於他的後怕。怕就差那麽一秒，三年前的事情又要重演。

  所以他不怪她，是怪他自己。

  “小小！”慕涼煙還想說什麽，顧晚晚在此時衝進來，嗚咽了一聲，抱住她就哭了，“你沒事就好！我後來越想越覺得，你剛剛跟我說的最後一句，怎麽那麽像遺言呢！”

  她不說還好，一說，傅司城的眸光又黯淡了一分。

  慕涼煙頓時聽得來氣：“咒誰呢！”她一腳踹上顧晚晚，“我那是叮囑你回家，你聽不懂的話我再跟你說十遍！”

  她忿忿地推開顧晚晚，想要和傅司城再解釋兩句，對方卻有意避開她的目光。

  “還有一些收尾工作要處理。”他出聲，清了清嗓子，“另外海城那裏還有些事，我去安排一下，天一亮就走。”

  說完，他快步走了出去。

  慕涼煙想追，但抬腳跟了一步，又赫然止住。

  她想了想，反而轉向顧晚晚：“我有點事情要請教你！”

  ………

  她是想問問顧晚晚的意見的，但是眼前的情況對她來說有點複雜，她連問題都闡述不清，更別提詢問顧晚晚答案。

  而且，還未等她理清頭緒，就又出了大問題——

  “呀！”醫生護士重回病房，有護士把秦睿推回原位，想替他重新連好監護。但掀開被子，眼前的情景便讓她驚叫出聲。

  慕涼煙循聲跑過去，一看，也是一驚。

  秦睿中了一槍！

  應該是秦霽然剛才胡亂射的那幾槍，有一槍正好打中了他。秦霽然沒發現，她也沒有發現。子彈打中了他的側胸，此刻鮮血蔓延而出，已浸濕了大半床的被子。

  “血壓測不出來……心跳隻有24。”護士急得聲音都帶了哭腔，“快通知值班醫生過來！我去給專家打電話！”

  “啊，好！”顧晚晚也是被嚇得不輕，顫顫巍巍地反應過來，連忙往外麵跑，“我剛才看到醫生了，知道他們在哪裏！”

  護士也急急忙忙地去電話通知。

  隻有慕涼煙留在原地。

  她抬手摸了秦睿的脈搏，再接著檢查他的傷口，麵色一片凝重。因為她很清楚，來不及了，失血太多了。

  就算是現在手術，就算是奇跡般順利，身體的髒器損傷也是不可逆的。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把人救活，就又要看著他去死嗎？現在秦霽然已經死了，秦睿完全可以沒有阻礙，徹底重新開始了！

  怎麽可以功虧一簣呢？

  她木然地想著，把所有的方法都過濾了一遍，也是回天乏術。直到，她的目光正好掃到窗口，看到被她放在那裏的針劑。

  這個秦霽然夢寐以求的東西，她隨手就放在了窗台上，並沒有當什麽寶貝。但是秦霽然說過，它能治愈一切？

  是真的嗎？

  沒人可以回答她，眼前的這支“藥”，沒有藥物說明書、沒有科學依據支撐、甚至連基本的名字都沒有。但她還是鬼使神差地拿過來，咬了咬牙，注入秦睿的鹽水裏……

  “小二，”她這樣叫他，“試試看，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