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涼煙的臉色微沉。

  纜車的扶手杆，雖不是實心的設計，但也是硬度較大的金屬質地。能徒手把杆子掰彎，這絕不是正常人類的力氣。

  她沒敢輕舉妄動。

  “你不能這樣！”白袍在旁邊低呼，“這麽多藥會讓你進入激進狀態，但你的身體很快會枯竭的，你必須馬上……”

  “當！”

  清脆的金屬碰撞音，打斷了白袍的話。

  秦霽然用了力，竟生生地把那根扶手扯了下來。他吹了吹橫杆的一邊，用如同對待標槍的姿勢，一步步走向白袍和顧晚晚。

  “接下來該怎麽做？”他問。

  “不……你這樣會死的……過量太多了……”白袍隻是一個勁地搖，還在糾結著他用藥過量的事，“你會撐不下去的……”

  慕涼煙皺了皺眉，好像隱約聽懂了——

  會撐不下去的對吧？

  那就好辦了！不管能不能打得過，盡量拖延時間，把對方拖死。

  她想到這裏，轉頭往傅司城的方向看了一眼，用眼神傳達了新的方案。後者也無需她多說，默契地點了點頭。

  “……你先躺下來，減緩藥物吸收。”白袍還是一副緊張的模樣，一邊說著，一邊又在竹籃子裏翻找，“我先想辦法，把你……”

  “囉嗦！”秦霽然低喝，不耐煩地打斷了她。

  他暴躁地大步向前，直接把白袍的竹籃子給掀了，然後一把將人拉起來，手指向躺著的顧晚晚：“怎麽殺？”

  “乒……”

  竹籃子撞上了纜車的車門，又重重落回地麵。經過這麽一折騰，裏麵的東西全部翻出來，揚撒了一地——

  有膠帶、有小剪子、有不知道包著什麽的布團、還有壓根說不上名的東西……就像一個百寶箱，裏麵搜羅萬象。

  “你！”白袍看起來有些怒，但秦霽然的聲音更快。

  “玉缽裏的東西不是能治愈一切的嗎？打開它，把我治好不就行了！”他一把抓住對方，“現在人在這裏，東西也在這裏，告訴我，具體該怎麽做？”

  他頓了頓，鬆開白袍，舉起橫杆充當武器，試圖走向顧晚晚，“是要屍體對嗎？”

  “不、不是！”白袍飛快地阻止了他，“其實真正有用的，是剛死亡時的血液。隻有身懷抗體人的血液，才能融開外麵的包裹層。但人的血液一凝固，就沒什麽用了。”

  “明白了！”秦霽然了然點頭，又要往顧晚晚的方向走。

  “等等！”

  “等一等！”

  這回，慕涼煙和白袍幾乎異口同聲。她伸出手去打算阻攔，但沒想到白袍的動作更快，直接迎向對方，阻止了對方的腳步。

  “那也不能在這裏！”白袍斷然回絕，無比慎重，“一旦把東西放進屍體裏融化，那屍體的剩餘部分，都會變成致命的毒素。”

  她左右環視了一圈，判斷了一下環境，“這個城市會感染瘟疫的。”

  “那也好過我死！”秦霽然怒喝，猛地一把將白袍撥出去，然後又要衝向顧晚晚。

  這回，纜車內剩下的兩個人攔住了他。

  “關你什麽事！”秦霽然朝著她怒吼，然後又憤怒地瞪向傅司城，“你不是我的對手。我現在不一樣了！正好，我可以先除掉你！”

  說完，他以橫杆為武器，大力揮過來。

  “那試試看。”傅司城的神色一凜，冷聲回應的同時，迎了上去。

  ………

  纜車因為打鬥而顯得窄小，車身也在索道上微微晃蕩。

  幾番擊空，秦霽然的臉上有明顯的詫異，而傅司城的反擊打上來，那清晰的痛覺，更讓他震驚且惱怒……

  這種惱怒，激發著他將藥效利用到最高，把身體的體能用到極限。

  慕涼煙不擅長這種硬碰硬的打法，她一般都站在旁邊，找準機會就是一擊。頻率不高，但每一下都是又準又快。

  就這麽二對一，縱使秦霽然服了藥，也是難占上風。

  “嘀嘀嘀……”

  纜車傳來即將到站的警告，車廂靠近起始處的水泥站台，車門也緩緩打開。

  “走！”傅司城回身過來，朝她喊了一個字。

  慕涼煙也找準機會，拖著躺在地上的顧晚晚，用力地往門外麵一翻——精準落地，她們一齊跌在水泥站台。

  “唔……”被這麽一撞，顧晚晚隱約有些清醒，“我好冷……救命，都是壞人……”她嘟囔著，虛弱且遲緩地睜開眼睛。

  看到慕涼煙，她的眼眶頓時紅了，“小小？”

  “沒事，你安全了。”慕涼煙安慰了一句，便又回身朝纜車的方向看——車門很快又要關閉了，秦霽然看到她帶走了顧晚晚，宛如發了狂，傅司城就這麽被纏著，也難以脫身。

  “是他！！”顧晚晚也認了出來，她哆嗦了一下，顫顫巍巍地指向車裏，“那個男人很可怕！我們快跑！”

  隻是她沒有力氣，身體僵硬著連站都站不起來，“你快跑！快逃！”

  車門已經在關閉了……

  慕涼煙屏住呼吸，拳頭越來越緊。

  “走！”

  在傅司城喊出這個字的時候，她終於做了決定——

  猛地一把扯開外套，直接罩在顧晚晚頭上，留下一句“手機在口袋裏，叫人來接你”，然後又跳上了纜車……

  “乒！”

  她險險站穩，而她的身後，車門徹底關上。

  “不！她是我的！是我的！”秦霽然心急地呼喊，把臉貼在了玻璃上，眼底隻剩下不甘。他眼看著纜車遠離，和站台上的人越來越遠……

  這流逝出去的，不止是他的計劃，還有他的生命。

  “為什麽？”直到看不清站台了，他才緩緩地回過頭來，布滿血絲的眼裏滿是憎恨，“既然這樣，大家一起死吧！我殺了你們！”

  他宛如瘋魔，這次的動作又快又狠，被一次次反擊阻擋之後，突然轉向白袍的方向：“東西還有嗎？弄死他們！”

  白袍蜷縮在角落，似沒有反應過來。

  而秦霽然一邊動手，一邊從地上撿起一個小布包，他找準了機會，陡然揚手，將裏麵的粉末都撒了出來。

  一時間，白塵飛揚，纜車內的能見度大幅度下降。

  “這是什……”麽？

  慕涼煙想要詢問，卻先敏銳地感覺到身旁的傅司城身形一僵。這種粉末瞬間扭轉了戰局，讓他們這邊一下子就失去了戰鬥力。

  “你怎麽了？”她的話剛問出來，傅司城便挨了一擊，身體重重地往後麵栽出去。她站在旁邊，也被連帶著栽倒，摔在了角落。

  “嘶……”

  真疼！

  這是她的唯一感覺！

  但顯然其他人的“感覺”，和她是完全不一樣的——她在角落看到了白袍，對方抱著膝蓋，麵色恐慌地在哆嗦；她也看到了傅司城，臉色極難看，似在努力隱忍。

  粉末有問題，唯有她，沒感覺。

  “有抗體的人已經下去了，沒有抗體的，就去死吧。”揚塵很快落下來，視線恢複清明的下一秒，便傳來秦霽然的聲音。

  他的臉色也很是難看，眼窩凹陷，布滿血絲的眼睛裏還蒙上了一層翳，就連嘴角，都似乎有血絲滲出來。

  “還能打嗎？不是很能打的嗎，起來啊！”他張狂地挑釁著，“現在你應該感激我了，可以給你個痛快！”

  他強忍著藥物粉末的影響，重新又拿起那根杆子，想要用它結果了傅司城的性命，“……去死吧！”

  慕涼煙的神色一凜。

  “你想得美！”她當然不會讓對方如願，在關鍵的時候她拉開傅司城，隻身迎上去，猛地抓住橫杆，往下一拉，把武器奪了過來。

  說起來還得感謝一下秦霽然的損招——如果是按之前硬碰硬的打法，她是沒辦法把東西搶過來的。但是現在他用了藥，自以為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卻沒想到，她“後來居上”了。

  “你……”手上一空，秦霽然的臉色無比錯愕。

  “我怎麽了？”慕涼煙嫣然一笑，“你看我像不像送你下地獄的人？”說完，猛地一腳，直接把他也踹到地上。

  然後她追趕過去，以杆為矛，直接朝著他肩膀處刺過去……

  別的地方她都沒有把握，畢竟他的皮膚起了變化，變成和樹皮一樣硬。但不管怎麽變，肩膀上的這一處，肯定是他的弱點。

  因為她用那把燒焦的匕首紮過他，那個傷口，是無法愈合的。

  “……”果然，秦霽然悶哼一聲，杆子也沒入了一小截。他吃痛地低吟，原本就瘦到醜陋的臉上，更是一片扭曲。

  慕涼煙踹了他一腳，沒想繼續管他，隻是快速地折回來，想打開纜車上的小窗。

  “你怎麽樣？”她詢問傅司城，“撐著點，保持清醒！我給你通風！”但這個纜車實在太陳舊了，窗子都是幾年沒打開，都被鐵鏽粘合在一起。

  他點了點頭，為了強撐住，甚至無法回答她。

  “他服了過量的藥，身體激進狀態下，會加快恢複速度。”白袍顫抖著，也在竭力保持清醒，她的話竟是對她說的，“你……要小心。”

  慕涼煙詫異地抬眸，還未詢問，身後已傳來秦霽然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