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死亡氣息
作者:千城錦      更新:2020-12-15 04:51      字數:3251
  出事?

  慕涼煙的神色一緊,迅速轉向傅司城:“怎麽了?”

  她這才發現,傅司城的麵色有些沉,他的袖子往上挽起,露出來的胳膊上,有幾道猙獰的血痕。暗紅色的血液,正從傷處滲出來。

  “你們動手了?”她瞬間反應過來,“他是裝的?!”

  說話的同時,她已轉過身子,朝著地上的人,直接就是一腳。

  “倒也不是……”

  傅司城回答的時候,她那一腳已經踹完了。秦霽然的身體抽了抽,躺在地上沒其他反應;而正在診治的白袍,倒是被嚇得不輕,手裏的竹籃子都掉了。

  “不是裝的。”傅司城的聲音繼續,以輕描淡寫的口吻,概括了適才的一切,“他好像變得有些迷糊,不太能控製自己……”

  簡言之:秦霽然控製不住自己,而他,用武力幫他控製了。

  “弄得不人不鬼,能控製住就怪了!在酒莊的時候,他就跟個怪物一樣……”話說到一半,慕涼煙的聲音驟然一停,她想到了什麽,倏地皺眉,“你背上的傷怎麽樣?”

  他的傷口複雜,到底還是沒徹底愈合!讓他對付怪物狀態下的秦霽然,一次可以算是僥幸,但三番四次的,哪能保證傷口完好無損?

  她在詢問的同時貼上他,一隻手不動聲色地探入他的衣服裏,手掌縛上他的背——

  熟悉的包紮方式、原樣的紗布紋理,唯一的不同,是她指尖所及的不再幹爽,而是變成了一層黏薄的濕。

  是血,是新滲出來的血液。

  “你的……”

  “嘶!”

  她本想說什麽,但地上的人卻在此時猛抽了口氣,幽幽轉醒。

  “疼……”他捂著胸口,艱難地坐起來,一身的泥灰和狼狽,“……我的肋骨是不是斷了?怎麽回事……”

  “你發作的頻率會逐漸增高,藥會逐漸失去作用,你的身體撐不了很久。”白袍在旁邊回答,邊說便收拾起竹籃,“盡量少走動,多休息比較好。”

  “為什麽?”但秦霽然聽不到,他低頭兀自檢查著身體,然後一把抓住白袍,“為什麽我那麽快就會虛弱?你的藥不是能管一天的嗎?”

  “因為你的身體……”

  “夠了!”不想再聽白袍解釋一遍,慕涼煙冷喝出聲,結束了這場無意義的對話,“他聽不見,跟他說什麽都沒用!”

  她越過白袍,朝地上的人伸手,一字一句——

  “解——藥——!”聽不見聲音,這樣口型也總能看懂吧?

  她現在也很迫切,再沒有解藥,她就要暴躁了。

  “對、對,是不能拖了……”秦霽然點著頭,自言自語地低喃了兩句,然後撐著地麵,緩緩站起來,“……我們走,快到了。”

  ………

  他們又回到了半山腰,纜車上下客的地方。

  “白天的時候,我混在遊客裏來過,”望著那緩緩移動的纜車,秦霽然的聲音有幾分自豪,他抬手示意了一下,“人我就藏在對麵,誰也沒發現。”

  “解藥也在?”慕涼煙問了一句,又想到他聽不到,隻能作罷。

  看著秦霽然緩緩走向纜車,她也隻能跟過去。

  ……

  纜車正在慢速運作,在上客的地點,車門緩慢地打開、關閉,如同慢動作的正常運作。

  秦霽然跳上了一輛車,他們便也跟著上了這輛。車門緩緩關上,阻隔了外界的一切,將他們控製在這個窄小的空間裏。

  一室寂靜。

  慕涼煙看了看窗外,計算了一下:照這個速度,晃蕩到對麵,少說也得十分鍾。

  “坐會兒吧?”她拽了拽傅司城的胳膊,把人拉到一邊的座椅坐下。安頓好他之後,她才壓低了聲音詢問,“能撐得住嗎?”

  他後背的傷口裂開,剛剛走的那一路,已經讓紗布又濕了不少。而且更要命的是,她發現他的體溫又在增高了。

  又要自生免疫力和病毒再打一架嗎?

  但現在不是打架的時候啊!

  “可以。”傅司城點點頭,單手攬住她,把她往懷裏護了護,“我會保持清醒。秦霽然不是什麽言而有信的人,萬事小心。”

  慕涼煙勾了勾唇角,附耳過去:“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是。”拿到他們想要的,就可以動手了!誰還真管秦霽然的死活?

  她說完,保持著微笑,看向對麵。

  秦霽然早已在那裏坐下了,他正凝望著遠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而那個白袍就站在側方的門旁,處於一個雙方中間的尷尬位置,還時不時望著她的方向……

  這種眼神很奇怪。

  詫異、新奇、怯懦……白袍的眼神裏,混雜著很多複雜情緒。而她整個人也不似在酒莊的那般從容鎮定,反而是畏畏縮縮的樣子。

  是剛剛被恐嚇嚇到了?還是別的?

  “喂,”在又一次抓住白袍偷偷瞟來的視線後,慕涼煙終於忍不住開口,“你在看什麽?”

  突然被抓包,白袍明顯哆嗦了一下。

  “他……”她怯生生地抬頭,指了指傅司城,又立馬把頭低下去了,“他是誰?”

  問傅司城的?

  慕涼煙疑惑地蹙眉,目光在兩人之間遊移,迅速想到了某種可能:這個白袍也是個醫生,不會是看出傅司城有傷,所以來打探的吧?

  想到這裏,她的臉色迅速沉了下去:“關你什麽事!”

  “對、對不起……”白袍竟沒有生氣,反而磕磕巴巴地道歉,“我、我沒別的意思,就、就問問而已。”

  說話的同時,她還態度隆重地朝她鞠了個躬。

  慕涼煙有些訝然:倒也不必如此興師動眾……

  “我跟你說過了,我不會對你怎麽樣。”她的語氣和緩了一點,再次跟對方強調,“我不會真要你的命。”

  “謝、謝謝。”白袍又鞠了一躬,然後在地上坐下了。

  “你不嫌涼嗎?”看到她坐在地上,慕涼煙多嘴問了一句。

  現在外麵溫度很低,纜車外麵都凝了一層厚厚的白霜,鐵質的地麵更是一片冰涼。不冷嗎?秦霽然旁邊不還有位子嗎?

  “不,這裏特別好。”白袍搖搖頭,環視了一圈,像個沒見過世麵的人,“像個小房子,待著特別舒服。”

  “舒服?”慕涼煙低笑,沒再強求,由著對方去了。

  但這地方,對她而言,完全和舒服沾不上邊——在這窄小密閉的空間裏,來自秦霽然身上的臭味,壓根發散不出去,而且越來越濃烈!

  令人頭暈作嘔的味道,可偏偏除了她,又仿佛沒其他人聞得到。

  慕涼煙環視了一圈,悲哀地得到了這個結果。她努力把臉埋得離傅司城近一點,想用他的氣息驅一驅,但很快又聞到傅司城身上的血腥味……

  抬頭是臭味,低頭是血腥,她每經曆一次呼吸,看向秦霽然的眼神,就怨毒一分。

  “我為什麽要和這個臭烘烘的東西一輛車,纜車後麵還有那麽多……”度秒如年地過了一陣,慕涼煙自言自語地低喃,懊悔地感歎了這句。

  她沒指望別人聽懂,也沒指望有人應和她。在別人耳朵裏,她的這句話,聽起來也不過是普通罵人的話。

  隻是她沒想到——

  “這是死亡的味道。”在她的感歎之後,白袍卻陡然開口,接了她的話,“不是臭,是死亡的味道。”

  “什麽?”慕涼煙一驚,猛然坐直了身體,“你也能聞得到?”

  她的目光在白袍和秦霽然之間遊移,前者正搖了搖頭,試圖說什麽,後者則是正好收回目光,站了起來。

  “快要到了。”秦霽然出聲,抬腳徑直走到白袍跟前,蹲了下來,“還有藥嗎?”他的態度很誠懇,“我的感覺不太好。”

  白袍一愣,連忙拿起身上的小竹籃,從裏麵翻出個藍布包,裏麵一堆針灸之類的東西。她想拿來用,但還未把包展開,就被秦霽然推了回去。

  “我要藥!”他強調,“能讓我恢複一點的藥!”

  白袍沒辦法,又往下麵翻了層,掏出一個小巧的瓶子,從裏麵倒出一顆東西遞了過去:“靠這個是不行的,副作用太大了。”

  秦霽然接了過去,一口直接吞了。但他沒讓白袍把瓶子收回去,而是伸了手,直接要搶:“把剩下的都給我!”

  “你幹什麽?”白袍麵色一驚,瞪著雙眼不肯放,“不能多吃……誒,不行!這樣會死的!”

  勸阻變成驚叫,已過中年的白袍哪裏有秦霽然的力氣?隻能眼睜睜看著後者把東西搶過去,直接瓶口對著嘴,把所有的藥劑都灌了下去。

  “……會死的!”白袍的聲音裏難掩驚慌。

  她從地上踉蹌著爬起來,好不容易才搶回那個藥瓶,但在手上倒了倒,裏麵已然空了。過量的藥丸,已完全進入了秦霽然的身體。

  慕涼煙捂住鼻子,因為在秦霽然服藥五秒之後,她聞到了更濃烈新鮮的臭味。仿佛就像是在映照白袍的那句話——

  死亡的味道。

  “到了。”秦霽然已精神抖擻,他站在纜車的門口,抬手指向對麵的某個方向,“就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