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跑著跟上傅司城，一手空著，一手則提著那個包。

  接近他的時候，她下意識地伸手，試圖去牽他的手，但傅司城也在同時伸手，卻是想幫她拿手裏的包……

  兩手在半空中尷尬地僵持了一秒，兩人也同是一怔。

  慕涼煙訝然，後知後覺地反省：她剛才為什麽會有那樣的下意識動作？

  但還沒反省出個所以然，對麵的手已收回去，他整個人都似多了分疏離：“你自己拿著比較放心……走吧？”

  說話的同時，他已轉身，朝著正門的方向走去。

  “我不是……”她不是這個意思！

  慕涼煙心急地追了兩步，卻不知如何解釋。說她壓根沒這麽防備他，對他是全心全意信任的？說出來她自己都不信！

  說她隻是想牽他的手？

  這恐怕更掰扯不清……

  “要不我們從頭……”捋一捋？

  慕涼煙試圖和他商量，但才剛開口，便被遠處的嘈雜打斷——

  警方和消防都已到場，火光和燈光，照得小區如同白晝。消防已架起了雲梯，從外麵噴水滅火；警方則是拉起了警戒線，警告所有人不許圍觀，馬上離開現場。

  眼看著，小區的大門也被警戒線擋了起來……

  “所有小區內的人員，都不要圍觀，注意安全，有知情者可以到這裏來。”喇叭裏高聲喊話，“我們保證會調查清楚，請大家放心。”

  “這條路怕是不好走。”慕涼煙停腳，往陰影裏退了幾步，“大門幾乎被封了，還是跳牆走吧？”

  她想回剛才的圍牆那裏，從牆翻出去，也是一條馬路。

  但還未轉身，便被傅司城拽住了。

  “剛剛發生車禍，巡邏的人不會少。”傅司城提醒，“一旦被發現，會浪費更多時間。你剛才是怎麽進來的？”

  剛才？

  慕涼煙指了指停在不遠處的麵包車，剛才她就是坐混混的車進來，隻是……

  “開車出去，目標不是更大嗎？”她有些疑惑。

  三更半夜的，兩個開著破舊麵包車的人，鬼鬼祟祟從爆炸現場離開……這一聽就是個問題。

  “況且……”慕涼煙看了看彼此，說出最大的原因，“我們倆也不像正經開麵包車的啊！”她看起來太青澀了，傅司城又看起來太精英了，開不出麵包車的江湖氣。

  “光明正大走，能減少很多麻煩。”傅司城顯然和她的理念不同，已經脫了外套，正在挽袖口，“他們要追查，也是之後的事了，能節省不少時間。”

  他把外套往她頭上一蓋，領口也扯開些許，率先往麵包車走去：“鑰匙在嗎？”

  “……我沒注意。”忘了混混有沒有帶走了？

  但傅司城的腳步沒有半點停頓，好像鑰匙在不在，隻是一個無關痛癢的問句，絲毫不影響結局。慕涼煙頓時就意識到，排線搭車他也可以。

  ……

  鑰匙是在的。

  混混的鑰匙就放在方向盤上方，上麵還諷刺地吊著個平安扣，傅司城拿了，利索地發動了車。

  “你坐後麵。”慕涼煙想繞去副駕駛，卻被止住了。他攔住她，將她的頭發胡亂地揉了揉，然後用外套包裹住她。

  他拉開後座的門，將她塞了進去。

  慕涼煙有些懵，等反應過來他想做什麽時，更加懵：看不出來，傅司城……也挺會玩啊！

  “停車！”車子在正門口果然被攔住，前麵站著兩個負責維護秩序的警員，已經剛從被窩裏爬出來的門衛大爺，“哪戶的？登記一下。”

  警員在前麵問，老大爺則是抱著小區名冊，眯著老花眼準備翻。

  “我們不是這個小區的。”傅司城一手搭在車窗上，也沒探出去，就這麽氣定神閑地坐著，“偶爾過來而已。”

  “不是小區的過來幹什麽？”警員瞬間轉為警惕。

  “這裏風景不錯，晚上也安靜。”他閑散的架勢不改，還從手邊的煙盒裏抽了支煙，不急不緩地點上，“我帶女朋友來聊聊天，還特意找了寬敞的車。沒想到今天這麽不巧，碰到這種事……”

  煙氣呼出去，他社會青年的氣質也流瀉出去。

  警員秒懂。

  隻有門衛的大爺，還提著手電筒，嘟噥著往車裏看：“這裏有什麽好聊天的，還不如去茶館喝杯茶聊天暖和……”

  手電筒的光線閃爍，照到了包麵車的內景，慕涼煙倒也配合，在燈光照到自己的時候，尖著嗓子叫了一聲——

  “幹嘛啦！討厭！”

  看門大爺的手一抖，手電筒直接掉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傅司城的方向清晰地溢出一聲輕笑，他也沒刻意掩飾，隻是淡淡地又加了四個字，“衣衫不整。”

  警員漲紅了一張臉，也不好繼續問了，畢竟他們今天來處理的是重大案件，這種男女之間的“小事”，又沒影響他人，沒必要細問……

  “留個電話。”他悻悻地遞進來一張紙，“姓名電話寫下來，有什麽事再找你。你們年輕人，以後不要到別人的小區裏做這種事。”

  傅司城悶悶地“嗯”了一聲，在紙上留下一行字，把東西又遞了出去，對方爽快地放了行。

  車子緩緩駛出，在車窗徹底升上來時，慕涼煙才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還挺有研究。”她挪揄出聲，“這種事情，你學得跟真的一樣……”她有些意外，像傅司城這種高高在上的人，也能客串一把浪、蕩。

  “這是最節省時間，也最沒後顧之憂的方式。”傅司城開著車，又恢複了適才的疏淡。那根煙被他掐滅，整根煙被他按進了煙槽裏。

  適才的慵懶和邪氣收斂，他給她的感覺，依舊是沉穩和克製。

  “我們兩個打出去也花不了多少時間。”慕涼煙嬉笑著從他的衣服裏鑽出來，整理著自己的一頭亂發，“或者利用你的身份打點一下，照樣能出去。”

  這所謂的“打點”，估計也就多五分鍾的事。

  慕涼煙對比著他剛才用的方法，總覺得有無限可能替代，直到想起他說的那句“沒後顧之憂”，動作才倏地一停——

  他說的後顧之憂，是讓她沒後顧之憂嗎？

  畢竟以她的方法來，她總是要拋頭露麵，甚至獨當一麵的。到時候不管是被拍到還是被人記住，都將是一個禍患。

  而他……

  他用外套包裹住她，壓根沒讓其他人知道她的存在。

  “剛才……”慕涼煙笑不出來了，她拉下蓬鬆淩亂的頭發，真誠道謝，“謝謝啊。”她沒想到他會以這種方式保全她。

  “警方那邊的打點很容易，但是門口的監控落在別人手上，就比較麻煩。”傅司城的目光直視著前方，平穩開車，“一旦他們看到你和我在一起，不管知不知道你的身份，你都有危險。”

  慕涼煙一愣，繼而釋然：“我們真是……”

  真是會給彼此帶來危險的人呢！

  但慶幸的是，他們的敵人，目前是同一個人。

  “……是什麽？”等不到她的下半句，傅司城忍了半晌，終於還是回頭問了一句。

  “沒什麽。”慕涼煙搖了搖頭，切回正題，“我讓王茜回家裏等我的，但是她沒有回來過。我在想，她會去哪裏？”

  她一邊說著，一邊掏出手機，繼續撥王茜的電話，但結果還是無法接通。

  慕涼煙低頭思索著：要不就索性黑了王茜的手機，把她到過的地方都調出來，然後一個一個找？但這若不是王茜的熟人，工作量也太大了。

  正思忖間——

  “吱——！”

  麵包車突然停下來，陳舊的車子發出刺耳的刹車音，車身也跟著震了一下。

  “怎麽了？”慕涼煙警覺抬頭。她這才注意到，他們剛剛其實並未離開，而是圍在小區的附近轉圈，現在，他們在某個僻靜的角落停住。

  她扒著車窗往外看了看，外麵也沒有任何可疑的人。

  “換我的車。”傅司城推開車門，率先下去，“有消息了。”他的另一隻手上拿著手機，此刻屏幕亮著，上麵有幾行字，看著隱約像個地址。

  “什麽消息？”

  “秦睿和王茜的位置。”

  …………

  換了傅司城的車，一路靜音，速度飛快。隻是少了發動機的嘈雜，這個車廂裏安靜得有些詭異。

  慕涼煙想翻一翻殺手留下來的包，但裏麵隻有幾件衣服，以及用塑料包包裹的日用品，乍一看也沒什麽價值。要想細看的話，車內又太暗了。

  索性作罷。

  她把東西塞回包裏，隨意地往腳邊一丟。

  “我調了醫院那邊的監控，知道了他們的車號，”車內再度安靜下來的時候，傅司城緩緩開口，似是和她解釋，“應該是那個王茜開的車，她沒有反追蹤技巧，蹤跡一路都暴露了。”

  “原來如此……”慕涼煙嘴裏答著，麵上卻沒有任何恍然的表情。

  其實對傅司城能追查到秦睿的下落，她並不感到奇怪。畢竟他的財力和勢力擺在那裏，他隻要猜到秦睿是和她一起離開醫院的，就能把他找出來。

  等等！

  他特意解釋，該不是因為……

  “……我沒懷疑你。”想到某種可能，慕涼煙快速接話，“我知道這裏的事，不是你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