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那個女人終於倒下。

  她僵直的身體磕上桌麵，然後又栽倒在地板，連帶著桌上的蛋糕和杯盤，都“乒裏乓啷”著摔落了一地……

  滿地血腥狼藉。

  慕涼煙在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已本能地蹲下，利用座椅和牆壁，給自己找了個隱秘的死角。這個位置，狙擊手絕對看不到她。

  “呃……”不遠處的女人還在顫動著，但這已不屬於人類的顫抖了，而是屬於生物死亡後的身體應激性反應。

  慕涼煙別開眼，沒繼續看，臉色已微微發白。

  她的大腦已開始高速思考——

  如果剛剛不是為了搶個“敵明我暗”，偷偷耍了個小聰明，那現在躺在地上的，應該就是她了吧？

  可是……為什麽？

  她剛才最壞的念想，也就是對方動機不純，想敲詐勒索之類的。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對方一上來就會殺人。

  這不應該啊！

  對方的殺意來得莫名其妙，就跟三年前想殺自己的人一樣，來得毫無道理……

  慕涼煙苦思無果。

  不遠處，那個抽搐的屍體，徹底不動了。

  慕涼煙蹙了蹙眉，她沒急著起身，而是偷偷地往後門的方向挪，直到躲在出口的櫃子後麵。這裏不僅不在狙擊範圍內，還能看到大門口的情況。

  很快，她看到有人推門進來。

  來的是個穿著黑色皮衣皮褲的男人，他帶著一頂寬邊鴨舌帽，帽簷低低地壓著。他的手上，則是提著一個小提琴似的長包。

  在外人眼裏，他看起來或許像個街頭藝術家，但毫無疑問，他就是剛才的狙擊手。

  因為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埋伏，慕涼煙沒敢輕易冒頭，隻是躲在暗處偷偷觀察——

  那個男人大大咧咧地進來，直接走到了屍體旁邊。他蹲下來撩開女人的頭發，摘了手套按了按頸動脈，然後戴上耳麥：“人已經死了。”

  聽起來，他是向人匯報任務，隻是不知道，電話那一端的人是誰？

  “這也要看？”正思忖間，男殺手嘀咕了一句什麽，然後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和電話那端的人撥了視頻通話。

  慕涼煙連忙往後縮了縮，生怕攝像頭會帶到自己。

  接下來的內容，她就隻能憑耳朵聽了——

  “我確定，她符合和我約定的特征……”

  “……我摸了，這張臉是真的，沒有整過。”

  “替身？我怎麽知道，我又沒見過慕涼煙……”

  ……

  一句句的，從匯報到抱怨，可以聽出來，是殺手反應過來了，殺錯了人。

  慕涼煙卻因為他們的對話內容震愕著：他剛剛說了她的名字？他們已經知道她是慕涼煙了？哦不對，殺手顯然不認識他，但能確定，他是來殺慕涼煙的……

  毫無道理的殺意，她肯定要弄個清楚。

  “奇怪外麵的玻璃怎麽……啊！”正思考中，服務員買了清潔劑回來，她嘟噥著推門而入，當看到一地的血跡，看到一個陌生男人正對著倒在血泊中的女人又摸又按，頓時失聲尖叫，“啊！救命啊，變……態……”

  她一邊喊著，一邊驚慌跑出去。

  慕涼煙替她捏了把汗：這個時候輕舉妄動，萬一外麵還埋伏著狙擊手，那這樣大喊大叫著跑出去，必死無疑！

  幸好，狙擊並未發生。

  店員的大聲叫喊，並沒有引來殺身之禍。相反的，倒是有幾個路過的人聞聲圍了過來，隔著玻璃門往裏麵張望，沒敢輕易進來。

  男殺手似有些著急了。

  慕涼煙也在同時有了判斷：這個人，是獨自行動！她得找個機會，出其不意偷襲一下對方，先把人製服下去……

  “被發現了，來不及繼續尋找。”殺手對著電話那端說話，順便看了眼門外的情況，“好像有人報警了，我得馬上離開。”

  “碰！”

  幾乎是在他說完的同一瞬間，咖啡館的門被人大力推開。

  進來的是幾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他們都是被店員攔下來幫忙的路人。其餘圍觀的路人，也跟在後麵進來，壯大了聲勢。

  有人拍照、有人議論。

  而走在最前麵的男青年則是低喝：“警方的人馬上就到了，你老實點！是你動的手嗎？滾一邊去，離這個女生遠點！”

  因為地上的人已浸在血泊中，人們壓根看不到槍洞，隻當是家庭暴力或者故意傷人之類的社會事件，低喝著讓施暴者離開。

  男殺手很配合。

  他甚至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往旁邊挪了幾步。而他一離開，剛剛進來的那群人，便立馬圍在了“屍體”旁邊。

  “怎麽樣了，還有氣嗎？”

  “誰打救護車電話了沒？”

  “小姐，能聽到我說話嗎？小姐？”

  ……

  現場陷入一半對峙一半淩亂的狀況，因為無法辨別死亡，還有人試圖對屍體展開急救。

  慕涼煙躲在暗處看著，心裏有說不出的奇怪：她不明白殺手會這麽乖乖就擒？他在這群普通人麵前，竟然連半點反抗都沒有？

  這不合理。

  她的這種疑惑，一直持續到大半的人都專注救人，而被少數人看管的男殺手，突然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個輕蔑詭異的微笑。

  慕涼煙反應過來了。

  “都快跑！”她站起來，朝著滿屋子的人大喊。

  但已經來不及了——

  殺手一個回旋，直接踹飛了擋在他身前的三個年輕人。他動作利索地往外跑去，同時一隻手往後一拋，扔下一個圓柱似的金屬杆。

  那個“杆子”上有閃爍的綠光，落地的瞬間光線轉為紅色。

  一切都在須臾之間。

  “轟！”

  一聲巨響，熱浪以杆子為中心，向四周侵襲而來。整個咖啡館的玻璃在瞬間碎裂，桌椅都被這個爆破的震力位移，東西亂糟糟的砸了一地……

  原本忙亂嘈雜的人群，頓時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似乎永遠都“靜止”了。

  慕涼煙也被這股熱浪推得向後仰倒，幸好前麵有個櫃子，替她遮擋了大部分衝擊力。她在一地的狼藉中起身，眼前盡是灰撲撲的爆炸殘影。

  她的耳朵被震得有些失聰，周圍的一切在此刻安靜得可怕。

  她看到咖啡館的外麵，那個皮衣皮褲的身影，正跨坐上一輛摩托車，他沒有再看這裏一眼，直接就揚長而去。

  “不能走！”慕涼煙低咒，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她扶著黑漆漆的門框起身，眼角的餘光正好掃到被爆炸震到她腳邊的車鑰匙。她想起來了，這是店員的弟弟剛才拒絕開走的車。

  正好借用一下。

  情況緊急，慕涼煙也顧不上別的，直接撈了車鑰匙，踉踉蹌蹌地往外追去……

  ………

  車子就停在門口不遠處，是一輛低配版的跑車。它被剛才的爆炸波及，右側的車窗和後視鏡都已經碎裂開來。

  慕涼煙沒介意這個，直接鑽上去踩下了油門。

  跑車在下一秒飛射出去。

  這裏已經是海城的最邊緣，再往外就是通往臨市的國道和高速。摩托車選的是國道，一路飆的車速都很快。

  慕涼煙同樣跟得很快。

  她的聽覺在追逐中漸漸恢複了一點，總算是注意到他們的後麵，還有閃爍著藍光的警車。警車上的喇叭還在喊著，警告他們停下。

  殺手怎麽會聽？

  摩托車的油門轟鳴，行駛的速度在不斷加快。

  慕涼煙朝著後視鏡望了兩眼：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她重重地踩下油門，同樣超速趕上去。

  ……

  警方自然很快被落下了。他們在後麵越來越遠，直到那幾輛警車，都變成一個小白點。

  當然，殺手也發現了她。

  他頻頻向後張望，又從口袋裏掏東西，試圖用來對付她。隻是這回他戴著手套，又隻能用一隻手，再加上車速那麽快……

  他沒辦法順利把東西拿出來。

  慕涼煙也注意到了：這要是讓他拿出來了，像咖啡館那顆那麽大威力的，她可扛不住！到時候不死也得死了！

  要麽就索性趁現在——

  她咬了咬牙，直接一把油門，朝摩托車撞過去……也別管逼停不逼停的了，就是直接撞，這樣正好大家一起停。

  “……”殺手顯然沒想到她會來這一出，在車前蓋碰上摩托車的時候，他回過頭來，臉上明顯有錯愕有驚恐。

  他也顧不上對付她了，眼下都是保命要緊，他直接偏離了行駛路線，從國道上滑出去，栽到了沿著道路延伸的河邊……

  慕涼煙的車子也同樣滑出去，因為高度的落差，翻了個圈，才停在河岸邊的碎石堆上。

  真是天旋地轉！

  但她此刻顧不上自己，在車子停穩的那一刻便拉開車門衝出去，直接跑向摩托車的方向。殺手和那輛摩托車都在那裏。

  殺手傷得不輕。

  他的一條腿還壓在車下，像是被壓廢了，此刻，他一頭一臉的血，滿臉都是忍痛的猙獰。而那個他藏爆炸武器的袋子，則是掉落在了半米遠的地方。

  慕涼煙衝上去，直接抓住了對方的衣領，目光凶狠地逼迫對方抬頭——

  “說！誰讓你來殺人的？”她憤怒著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