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涼煙的腳步一停。

  原本她已碰上門把的五指，就此停住，然後轉而按上門鎖，在裏麵鎖了門。

  “你叫我什麽？”她似笑非笑地回頭，麵上燦爛，眼底冷寒。

  “慕涼煙。”陸之源又叫了她一聲。

  如果一開始的聲音是揣測懷疑的，那他此刻的聲音，無疑是冷靜篤定的。

  “……嗯。”慕涼煙應了聲，隻是臉上沒什麽情緒，“我記得，你說過要幫我保密。”所以上次他猜出來的時候，她壓根沒有否認。

  她甚至連個故事都沒編。

  “那個電話的內容，和你有關。”陸之源沒回答，隻是再次重複這一句。

  慕涼煙蹙了蹙眉：“我不認識什麽秦先生。”她說的是實話，但在交代這一點的同時，她也抬手示意對方繼續往下說。

  “那些人來海城，是為了尋找一樣東西。”陸之源把熱糖水放在桌上，顯然剛剛的低血糖是他編出來的，隻為了騙顧晚晚離開。

  他抿了抿唇，一一說完——

  “他命令我在裏麵救人，自己在外間打電話。他顯然是知道這個人救不活了，所以特別恐慌，還砸了不少東西。”

  “那個電話是層層轉交的，我記得他等了很久，才終於轉到那位秦先生。他叫了一聲秦先生，直接在原地跪下了。”

  “我記得他一直在懇求，求秦先生放過自己，說再給點時間，一定會把東西找回去，肯定能完成任務……”

  “電話對麵應該是沒有答應，或者沒給他回應，他一直在求，最後情緒都有些崩潰了。他說，如果真的找不到，隻要像二少爺當年那樣，找個像慕涼煙那樣的女人就行了……”

  “他說完就倒地死了，死得很幹脆。我檢查過了，七孔流血，沒人靠近他，是那個秦先生動的手。”

  ……

  陸之源把話說完。

  他的臉色有點白，至今還反應不過來：電話遠距離殺人，怎麽做到的？

  這樣的事情，他壓根不敢和其他講，感覺就是天方夜譚，別人會以為他是瘋子。

  但既然電話的內容和慕涼煙有關……

  告訴她，無疑是最合適的。

  慕涼煙蹙著眉，站在原地沒有動。

  她還停留在陸之源的那句——

  “隻要像二少爺當年那樣，找個像慕涼煙那樣的女人就行了。”

  什麽意思？

  小二不止在家世背景下騙了她，就連認識她，都是有目的的？

  “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陸之源眼巴巴地在旁邊等。

  慕涼煙掃了他一眼：她並不懷疑陸之源說的真實性！他不知道二少爺是誰，也不知道找的東西是什麽，編不出這樣的謊話來。

  可正如他所問的，這又是怎麽回事呢？

  她不知道。

  事實上，她也是今天才突然知曉：小二的身世是假的，他們的相識是虛偽的，小二的一切都是有目的性的……

  此刻，她心裏堵得厲害。

  原本，她可以當沒小二這個好兄弟，以後山高路遠，江湖不見。但現在，情況可大不一樣了。

  畢竟……

  友誼破裂，分道揚鑣是一回事；友誼壓根不存在，虛偽敷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被人從頭耍到尾，她可咽不下這口氣。

  “謝謝你告訴我。”她沒回答陸之源的問題，隻是勾了勾唇角，笑容越發冷寒，“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她在道上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剩下的事，隻要不講昔日情義，還是很好解決的。

  手，停留在口袋裏。

  外表閑適安逸的動作下，實則是她的五指捏緊了那塊“蜜蠟”，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慕小姐！”在慕涼煙再次想離開的時候，陸之源在後麵叫住她。他的麵色越發蒼白，看起來真有了低血糖的征兆。

  他在病床上坐直了身體，態度是認真且嚴肅的。

  慕涼煙沒打算搭理。

  “慕小姐！”陸之源又叫了她一聲，這回出了聲音急促之外，音量也加大了，“我會保密！另外，我可以幫你做事！不管你做什麽，隻要有需要的地方，我都能幫！”

  慕涼煙停腳。

  她回頭看了一眼，有明顯的疑惑：為什麽？他之前明明說要再考慮，而且還是更傾向於醫院那邊的……

  “隻要……隻要，”陸之源深吸了口氣，“隻要你別把晚晚牽扯進來，讓我幹什麽都可以。”

  慕涼煙失笑：“牽扯進哪裏？”

  “慕小姐！”陸之源低喝，一向軟弱的人，難得有了脾氣，“今天的事雖然我不知道前因後果，但我能看出來，你是個、是個……和我們不一樣的人。晚晚她是個單純簡單的人，她不是你這個世界的人……”

  他斟酌著用詞，沒敢直接把“危險”兩個字說出來。

  但慕涼煙聽懂了。

  他想保護他的顧晚晚，也沒什麽不對。

  隻是他誤會了她……

  “你覺得我找你們是為了什麽？衝鋒陷陣？”慕涼煙自嘲而笑，擰開門把出去，“……算了。散了吧。”

  房門關上，她消失在陸之源的視線裏。

  她沒辦法告訴他，她想要的，是可以一起東山再起，重拾輝煌的人。有多少次了，她想從黑市出來，走一條“正道”。

  或者說，是走一條光明正大的道。

  以前她覺得自己做到了，但其實都在小二的謀劃裏；現在她覺得她會做到，剛開了個頭，就又被打斷了。

  那些處於灰暗角落裏，帶著血腥和殺戮的事，總會來到她的世界裏……

  那好吧。

  她管不了什麽東西會來，但這個世界誰做主，她還是管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