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車速漸緩，一聲清淺的刹車音後，救護車的後門被人拉開。

  光線陡轉，外界的嘈雜撲麵而來，是醫院的醫護人員，都神色緊張地過來接應。

  “通知說是危重病人？”為首的醫生頭發花白，一看就是主任級別的專家，“手術室已經準備好了，來，把人搬下來。”

  他一邊說著，一邊指揮手底下的醫護抬人，他自己則是探著脖子往裏看。

  當看到鋪開的手術器具和傷者身上的無菌布時，他的臉色倏然一變。

  “胡鬧！”他怒吼出聲，直接揪住了隨車醫生，“你們敢在車裏動手術？出了紕漏你擔待得起嗎？”

  “不是我啊，是她！”隨車醫生很委屈，連忙指向慕涼煙。

  他在車上就已經夠憋屈的了，沒想到下了車還得背鍋。

  “你敢讓別人隨便動傷員？”老醫生更憤怒了，揪準了對方一通罵。

  他們的動靜不小，吸引了往來人的側目，也讓隨行跟上來的那幾個傅司城的下屬好奇，他們同樣停了車走過來，一聽究竟。

  慕涼煙往旁邊站了站。

  她沒理會身邊那些嘈雜，目光越過那些下屬，看向剛從車裏走出來的傅司城：他現在應該很忙碌，一下車就被下屬攔住了去路，後者正和他匯報著什麽……

  “我真的不知道！都是她做的，我碰都沒碰，我壓根不知道患者現在情況……”近處，小醫生都快哭了，聲嘶力竭著解釋。

  有人不信，以懷疑的目光看向小醫生；

  有人則信了，以震驚的目光看向慕涼煙。

  ……

  慕涼煙收回視線，眼角的餘光掃過那幾個下屬，發現他們的表情皆是震驚的。而遠處傅司城那邊，他打發完了那個下屬，正向她走來……

  “進去啊！”慕涼煙頓時改變了主意。

  原本她送到這裏，後續關於治療的沒她什麽事了，但現在她蹙了蹙眉，不自在地催促其他人，“先進手術室再說。”

  老醫生頓了頓，這才作罷。

  他吩咐手下的一眾人行動，很快便把人轉上平車，火速趕往手術室。

  慕涼煙忙不失跟了進去。

  ………

  自動鐵門關上，隔絕了外界的紛亂和嘈雜。

  慕涼煙並沒有跟進手術間，她在手術區的走廊上止步，任由老醫生和他的助手們忙忙碌碌。這裏沒旁人，她總算可以倚著麵牆，好好想一想——

  傅司城是不是懷疑她了？

  不然他怎麽會了解她的醫術，並且讓她救人？

  可是……

  這沒有道理啊！

  她從來沒在他麵前暴露過什麽，更沒提過以前的事……難道她要酒吧那塊地，表現得太明顯了？顯得太迫切了？

  還是說他去救那個小女孩的時候，小二和他說了什麽？

  不行，她一定要去試探一下，了解了解傅司城是怎麽想的。

  不過……試探完了又怎麽樣？

  如果他確定了她是慕涼煙，會怎麽想她：欺騙感情的大惡人？還是十惡不赦的黑心醫生？

  慕涼煙又猶豫了。

  她在走廊上站了許久，借著“等人醒來等線索”的借口麻痹自己，半天都沒動一下。

  直到——

  “滴！”

  手術室的門打開，那個老醫生從裏麵走出來。他探著腦袋左右尋找，一眼便鎖定了她，然後快步走了過來。

  慕涼煙挑了挑眉，強打起精神，抬眼看過去：“怎麽了？”

  “手術是你做的？”老醫生直接詢問，“子彈打到了動脈，並且擦到了肺，都是你處理的？”

  “我用鑷子夾住止血了，你再稍微處理一下就行。肺部暫時沒有問題，未來幾天注意觀察。另外我想讓她盡快醒來，不要給她上鎮靜。”慕涼煙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一口氣把話說完。

  老醫生沒說話。

  慕涼煙了然：“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人在你手上你隨便處理。隻有一點，我要她在最短的時間內醒過來。”

  她說完，便想換個地方站，求個清靜。反正，她和這類正規醫生，壓根就不是一路人。

  隻是沒想到——

  “要人盡快醒的話，可以用一點神經類的藥物。”正準備抬腳時，老醫生開了口。他扶了扶臉上的老花鏡，“你在車上處理得很果斷，要再晚五分鍾，人就救不活了。你們這樣的醫生，可比我們膽子大多了。”

  慕涼煙一愣：“什麽叫‘你們這樣的醫生’？”

  他沒有質疑她的年齡和資曆，直接以“醫生”的名義稱呼她，雖然全稱是很模棱兩可的“你們這樣的醫生”。

  老醫生微笑著，一副很見過世麵的樣子。

  “江湖俠醫？隱士遊醫？”他斟酌了兩秒，搜刮出一堆上世紀武俠小說的用詞。然後，他義正言辭地切回正題，“我們這樣的醫生，被文憑和年齡困了一輩子，我一直相信真正的醫者，是隻看能力的。”

  慕涼煙困惑地努了努唇，對於眼前人這羅裏吧嗦的一堆，她也隻認同最後一句。

  她正想要點頭，老醫生又繼續——

  “我一直很佩服你們這樣的人，不求名利，也不求別人的認同，就這樣大膽救人，默默奉獻……”

  慕涼煙僵硬地看著他，剛剛眼裏的那點認同，現在都變成了不解：這老家夥是吃錯藥了嗎？降壓藥吃多了覺得她是樂於奉獻的好人？

  她牽強地笑笑，往旁邊挪了兩步：隨便他吧，他高興就好。

  “其實我一直挺好奇的，你們都是在哪裏學的？那些手法啊技術啊，是醫院十年以上醫生都沒有的，很神奇。”老醫生已經在琢磨取經，培養自己的一眾助手了。

  慕涼煙麵無表情：她總不能回答熟能生巧吧？

  那種槍林彈雨的環境，一天幾十個血肉模糊的病曆，死的活的都見了，技術自然也就出來了……

  但她懶得掰扯這些。

  “我就誤打誤撞了這次，沒你說的這麽神奇。”慕涼煙敷衍，隻想盡快結束這個話題，她套用其他人的話，“你看我就這個年紀，你說的這些我也聽不懂。”

  她想走出去，但看到那扇門，想到門外的人，又是一陣心煩意亂。

  老醫生又在此時叫住她——

  “我見過一個，比你還小一點的。叫什麽煙的，你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