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又不敢報警了。

  一方是受槍傷入院的，背景幹淨不到哪裏去，另外一方估計也是半斤八兩……現在另外一方站在這裏，叫他報警？！

  這是在玩他嗎？

  還是在說反話考驗他？

  “對啊，怎麽了？”慕涼煙疑惑。

  主任倏地就收起了手機。

  “我明白了，我什麽都不會說的……”他連連保證，“這件事情，我們醫院會妥善解決。我去打發媒體。”

  媒體愛怎麽寫就怎麽寫，醫院的名聲可以差一點，先保命要緊。

  他一個都惹不起。

  但他剛試圖站起來，肩膀上的力量一重，又把他按了回去。

  “這不好吧？我看你是沒明白我的意思。”慕涼煙笑了笑，按住了對方沒讓他出去。其實她一開始，也有這樣的想法，隨便媒體怎麽寫，這件事先含糊著過去。

  但陸之源是個講義氣的人，又平白受了委屈……她就不能這麽幹了。

  不管怎麽樣，她今天都要把陸之源摘得幹幹淨淨。

  “喂。”慕涼煙看了眼站在旁邊的下屬，用動作示意了一下，直接了當，“給他一槍。”

  “！”椅子上的人一驚。

  “什麽？”下屬也是愣在那裏，一臉錯愕著沒有動。

  “不是吧……”慕涼煙皺了皺眉，幾乎溢出眼底的嫌棄，“傅司城派你跟著我，你連個槍都不帶？你不是來保護我的嗎？”

  沒有槍保護什麽？

  還不如不跟！

  “帶是帶了，但……”下屬支吾著從後腰拿了槍，表情有些一言難盡。他沒有打開保險，也沒有把槍口對準主任，就隻是這麽拿著。

  “還等什麽？給他開一槍啊。”慕涼煙慫恿。

  下屬的表情更為難了。

  他是被派來保護慕小姐的不假，如果慕小姐有難，他肯定挺身而出；如果慕小姐遭遇生命威脅，他肯定拔槍保護。

  但現在……？

  讓他拔槍，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科主任？而且還是這麽沒有前因後果，就好像心血來潮地突然射一槍？

  這不好吧？

  “別別別！”主任高舉雙手，說話的聲音已帶著哭腔。他同樣也是反應不過來，不懂其中的邏輯關聯，但危及生命，他也沒辦法仔細考慮那些。

  他近乎大喊，竭力在挨子彈之前把話說完，“你想要我做什麽，你直接說！我按你說的做就是了！”

  慕涼煙呼出一口氣。

  早該這樣了！

  “報警，”她簡明利索，“把你看到的病曆說了，就說兩撥人火拚，影響到了醫院。剩下的警方會處理。”

  “好好。”主任哆嗦著點頭，當場就把電話打了。

  慕涼煙則是站在旁邊聽著，確認警方說“馬上過來”，才移開目光，拿起主任剛才讓陸之源簽的檢討書。

  “這個現在沒用了吧？”她多餘地問了一句。

  警方介入，這件事涉槍，自然是和陸之源一個小醫生沒關係了。這檢討，現在就等於是廢紙一張……除非主任還要給自己找不痛快。

  “沒用了。”主任識相地搖頭，看著慕涼煙當著他的麵，把紙撕得稀爛，然後扔到了窗外經過的垃圾車裏。

  做完這一切，慕涼煙才想走。

  下屬自然早把槍收了，想跟著她一起離開。

  “你別跟著我了。”慕涼煙滿臉微笑，說話客氣又禮貌，“你留在這裏，陪這位主任把事情解決一下。大家都是文明人，和平處理問題。”

  “好。”下屬一臉茫然地應了。

  “為、為什麽？”主任的情緒平複了一點，忍不住問出自己的好奇，“報警不是給你自己找麻煩嗎？一般人……一般人不都是想大事化小的嗎？”

  他現在才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沒真的想傷他，那個下屬也沒真的想開槍，他們隻是想恐嚇他，逼他報警，讓警方介入調查。

  這太奇怪了！

  他們是想坐牢嗎？

  慕涼煙笑笑：“你說的對啊，誰不是這麽想的呢？”

  她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反問，然後直接轉身離開。

  借刀殺人的事情她做得多了，像這種程度的，她更是半點愧疚感都沒有——

  先借警方的調查，把陸之源撇出去。

  之後關於槍傷的調查，隻會鎖定兩方人：一方，是受槍傷的小二，他估計早跑到公海了，壓根別想抓住；另一方，在她的引導下，會指向現在拿槍的下屬，他是傅司城的人，最後隻會不了了之。

  至於她……

  關她什麽事？

  昨天事情發生的時候，她又不在，有監控為證；今天下屬拿槍，槍上又沒有她的指紋。她作為一個熱心好市民，路過辦公室而已。

  所以表麵上是報警了，事情鬧大了，實際上，這件事才是真的解決了。

  主任說得沒錯，誰不想大事化小呢？

  方式不同罷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爛皮球，她算是踢到傅司城那裏了……希望傅司城回來的時候，下屬別跑去告狀才好！

  他的脾氣怪怪的，該生氣的時候不氣，昨晚又莫名其妙地生氣……

  不想了！

  越想越煩躁，她臉上的微笑都快維持不下去。

  “小小！”路過陸之源病房的時候，顧晚晚從裏麵跳出來，“怎麽樣了，他同意還阿源一個清白了嗎？”

  “嗯。”慕涼煙點點頭，繼續往前走，“那什麽檢討書已經撕了，估計他們不會再來為難你們。要是有警方的人來，就說不知道。”

  幾個被打傷的受害者，能知道什麽？

  這是正常的。

  “好……”顧晚晚一一記下，連連點頭。她的眼裏卻還是擔憂的，“你沒真的扇他吧？雖然我也好生氣，但是我……我怕他以後給阿源穿小鞋。”

  “喲，你還懂穿小鞋呢？”慕涼煙挪揄，想了想，又安撫了一句，“也許你的阿源，很快就不在這裏工作了。”

  “啊？”顧晚晚詫異，跟著的腳步都快了幾分，“為什麽啊……你要去哪裏啊？”

  慕涼煙一怔，腳步也跟著停了停。

  她的臉上閃過片刻的茫然，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腳下本能走這麽快，是要去哪裏。

  但是她很快清醒地做了決定——

  “海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