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晚晚還憋著氣。

  “啊？”她遲鈍地抬頭，在撞上慕涼煙的眼神後，才驀地反應過來，麵色一喜，“……我這就去！”說完便扔了水果刀，小跑著追了出去。

  “乒！”

  門被甩在牆上，走廊上隻剩匆忙的腳步聲。

  慕涼煙抬腳過去，不緊不慢地關好了門。

  “簽那個東西，你吃虧不小。”然後她轉頭，看向病床上的人，淺淡一笑，“就這麽忍了？”

  陸之源一愣。

  他下意識地點頭，想了想又搖頭：“也不算吃虧……畢竟，像我這種年資的能進科研項目，已經算是賺到了。”

  “隻是助理。”慕涼煙提醒，繼而話鋒一轉，“要不要聽聽我的意見？”

  “這件事和你沒關係。”但還未正式開口，陸之源便否決了。他的態度堅定，“那個人受的是槍傷，詳查的話會驚動警方，到時候不止是我，你也會有麻煩。”

  他頓了頓，無奈地推了推眼鏡，“況且我隻是個小醫生，磕磕絆絆很正常……”

  作為一個沒背景的小人物，他對這類狀況已經很習慣了。

  “我不是說這個。”慕涼煙打斷他，直接說出自己的規劃，並拋出邀請，“我會開一個製藥公司，地點顧晚晚知道。設備和技術我都能解決，但我需要組建一個團隊，你來嗎？”

  “你？”陸之源訝然。

  他本能地開口，發出質疑的單音：就憑她？一個和顧晚晚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能組建一個專業能力夠得上製藥的團隊？

  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

  但……也不是不可能。

  驚愕的反應隻持續了零點一秒，他便突然又想到：之前的手術，也是這個和顧晚晚差不多的女孩子，把一個人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他是佩服她的。

  他甚至是崇拜她的。

  就像崇拜一個大隱隱於市的醫藥天才。

  於是，陸之源短暫的一個停頓，最後說出的完整的話變成了——

  “你為什麽邀請我？”相比之下，他太平凡了。他隻是一個郊區醫院的小醫生，沒背景沒資曆，甚至連科研經驗都沒有。

  “你講義氣。”技術可以教，經驗可以攢，義氣可不是說有就有的。她這次從頭再來，隻有一個條件，“……我不想再死得不明不白了。”

  “什麽意思？”陸之源沒聽懂。

  “至於待遇，不管你現在工資多少，我給十倍，再加分紅。這個你可以和顧晚晚談，她以後會幫我管這個。”慕涼煙笑了笑，故意提顧晚晚的名字，在對方的眼裏看到一絲動搖。

  她想，穩了！

  這個人才大概率是挖到了！

  不過還有最後一件事——

  “另外，”慕涼煙清了清嗓子，抬腳走向門口，“這次的事情，我沒打算讓你背鍋。記住了啊，不管大醫生小醫生，都沒白白受委屈的道理。”

  說完，她便拉開門，想要出去解決這件事。

  但才走了一步……

  “等等！”陸之源叫住她，他從病床上坐起來，身體都微微前傾，“慕小姐，昨晚那個人說的‘慕涼煙’……是你嗎？”

  他不知道慕涼煙意味著什麽？總覺得不像是和他們一個世界的人。

  而眼前的人，也給了他同樣的感覺。

  慕涼煙的腳步一停。

  她臉上的輕鬆和愉悅，因為陸之源的疑問而陷入凝滯。

  “你……”她試圖說什麽。

  “需要保密嗎？”陸之源和她同時開口，搶了她的先。他沒再糾纏追問，隻是問了這麽一句。

  慕涼煙微笑：“那謝謝了。”

  說完，她拉開門，走了出去。

  ………

  走廊盡頭。

  顧晚晚追上了主任，把人攔在醫生辦公室門口。

  慕涼煙帶著傅司城的下屬過去時，她正被主任往旁邊推搡著，一張臉憋得都快哭了——

  “……你不講道理！你們這樣是冤枉人。”

  “我還要開會。”主任則是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耽誤了病情研討會，你能負責嗎？我看在你是小陸的朋友，才跟你客客氣氣的，不然我叫保安了。”

  說話的同時，他又把顧晚晚往旁邊推了一把。

  “你沒長手嗎？”慕涼煙快步過去，沒好氣地開口。她本想直接上去就是一腳，但想想還是得忍著，所以隻能把火發在顧晚晚身上，“他推你你不會扇他嗎？”

  “你……”說的這叫什麽話！

  主任瞬間氣歪了臉。

  “小小！”顧晚晚則像是盼到了救星，連忙跑到她這邊，“他說這件事沒得商量，還要去交阿源簽字的東西……”

  “你先回去。”慕涼煙擺擺手，示意顧晚晚先離開。

  而那個主任則是趁這個空檔，溜進了醫生辦公室裏，拿了本會議記錄，就要離開。

  “乒！”

  慕涼煙背倚著一側的門框，一腳踩上另一側的，擋住對方的去路。

  “你們是打算胡攪蠻纏了是吧？”主任也明顯有些火了，他的嗓門大了不少，說話的同時，又想像剛才那樣把人推開。

  反正一個小姑娘，能有多大的力氣？

  “別動！”慕涼煙喝住他，“我和剛剛那個不一樣，你動我一下，我肯定揍你。我是來和平解決問題的。”

  “我要開會！”主任不信邪，還試圖硬闖。

  隻是他還沒有推到慕涼煙的腿，自己的手腕卻是一緊，接著被人掰開，往旁邊一推。他詫異了一下，整個人已踉蹌著退了幾步。

  “慕小姐！”下屬以為主任要動手，神色一凜也站出來，試圖擋在慕涼煙身前。

  主任被嚇住了。

  “別別別……”他哪裏見過這陣仗，連忙扶正了自己的小眼鏡，又識相地後退幾步，“都是文明人，和平！要和平！”

  “剛才好心跟你聊和平，你還不領情……”慕涼煙輕嗤，她放下腿，徑直走進去，拉了張椅子一坐，“這回就按我的方式來。”

  她抬手，順勢打開醫生辦公室的電腦，嘴裏則是直接說明——

  “昨天那個人，是衝我來的。你們這裏的醫生護士，最多算是見義勇為、無辜挨揍……你直接為難他們，不合適吧？”

  “我們這裏有監控，昨天出事的時候，你不在。”主任言之鑿鑿，“我要是這麽告訴媒體，就代表我們醫院的安保不過關。”

  “本來也不過關啊。”慕涼煙嗆聲，慢慢悠悠地反問，“我要是在這裏揍你一頓，你們這邊的保安能來得及趕過來？”

  “你！”主任瞬間漲紅了臉。

  但因為旁邊人高馬大的下屬，他終究是敢怒不敢言。

  “我也沒讓你告訴媒體，我是讓你報警，條子……咳！我的意思是，警方自然會打發了媒體，並教你怎麽說。”電腦已經開了，慕涼煙一邊說著，一邊移動鼠標。

  “還要報警？這種私人糾紛，昨天已經來做過筆錄了，事情已經盡量降低到最小……”他又開始念叨著自己的想法。

  “乒！”

  但話還沒說完，慕涼煙猛地拍了一下鼠標。巨大的聲響，讓整個辦公室內瞬間一靜。

  “我最討厭磨磨唧唧的東西！”慕涼煙低喝，一語雙關的一句，嚇得主任噤若寒蟬。她故意發作了一下，然後又微笑抬頭，“我是說電腦……你不介意吧？”

  “……”主任僵著一張臉搖搖頭。

  “你們的住院病曆怎麽找？”又翻了幾個文件夾，慕涼煙放棄了，索性把鼠標往旁邊一推，把位子也讓了出來，“把昨天那個人的病曆找出來。”

  “這有什麽用……”主任嘟噥著，最後在下屬的目光恐嚇下，才顫顫巍巍地坐上椅子。

  他點開了醫院的內部係統，輸入賬號密碼，很快查到了病曆和相關檢查。

  “看出來這個人為何入院了嗎？”慕涼煙屈指，彈了彈屏幕。

  “腹部意外傷……”主任推著眼鏡，努力念出上麵的字。

  “我不識字的嗎要你念？”慕涼煙不客氣地打斷他，她調出術後的某張CT檢查片，“看清楚了，這是什麽傷？”

  根據骨骼上的磨損痕跡、內髒的傷情、傷口的深度……

  她不相信一個主任會判斷不出來。

  “這力道……是子彈？”他哆哆嗦嗦地開口，在說出子彈兩個字的時候，臉色已明顯白了，“槍、槍傷怎麽術前檢查都沒有？”

  槍傷可是大事！

  怎麽著也該有全麵的檢查，還有各科的會診……正因為這個患者的檢查沒有，他才相信是無意中的腹部外傷。

  後麵的事，也自然更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慕涼煙冷笑：要等那麽多檢查，人早就涼了！這群正規醫院的醫生，怎麽做什麽都是磨磨唧唧！

  “你別管這個。”她收斂自己的情緒，拍了拍對方已然僵硬的肩膀，“一個能受槍傷的人，一個玩槍的團夥，你惹得起嗎？”

  手掌下的肩膀明顯一垮。

  “所以報警，交給警方管就好。”慕涼煙苦口婆心，給對方指了一條明路。

  主任白著一張臉點點頭。

  他幾乎機械性地去拿手機，木然地按下三個數字，隻是在正式撥出之前，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你剛剛說……那些人，是衝你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