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問了一句，執拗又懊惱。

  慕涼煙沉默了兩秒。

  “你現在的身體，承受不了開槍的後坐力，你開槍的一瞬間，傷口會撕裂，輕則大出血，重則直接死亡。而子彈會在瞬間偏移，你打不中我。”她沒躲閃，也沒舉槍，隻是平靜地分析這個事實。

  說完，她頓了頓，“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命，不想這麽沒了吧？況且，你讓我進來，應該不是為了和我火拚一場吧？”

  對方看了她幾秒，突然笑了。

  “你說的對，”他不動聲色地收了槍，“我隻是沒想到，你會知道這個地方……冒充她的人有過好多個，但對她的了解都很少。”

  他的目光凝望著遠方，像是陷入某種回憶裏——

  “或者稍微了解那麽一點皮毛，卻又學不像她的一舉一動。”

  “你是最像的。可你明明長得和她一點都不一樣。”

  “我試探你，是因為我想見她。”

  “太久了，我太想念她了……”

  “你叫什麽？”慕涼煙眉心一緊，直接打斷他，“我們以前是什麽關係？或者你以前長什麽樣子？”

  對方沒回答。

  他隻顧陷在自己的回憶裏，半晌，才眼眶微紅地轉過頭來。

  “你不是她。”他開口，又恢複了冷沉和篤定。他顫顫巍巍地掀起衣服，露出身上那猙獰地傷口，“這不是她的手法。”

  那裏，原本醫院的紗布和敷料都被揭下了，隻貼了一張透明的分子膜。上麵整齊均勻的針腳，都是陸之源的縫合技術。

  這當然不是她的手法。

  她的手法是亂七八糟的內縫合，保證不會留疤。但她憑什麽對他親力親為？

  “行吧，我是不是慕涼煙都沒關係。”她懶得和他爭辯，隻想問自己關心的點，“為什麽這個地方會成為酒吧？你又憑什麽賣這個地方？”

  “因為這是我的地方，把這裏賣了，一切才會重歸平靜。”他回答得高深莫測。

  “放屁！”慕涼煙忍無可忍，“你算老幾，這就是你的地方了？一個小偷，還好意思裝認識？我……慕涼煙死了都會被你氣活！活著的證據都沒了，你還有臉說你了解慕涼煙？你還有臉說想見她？”

  她一口氣罵了不少，包括把複活過來後一無所有的憋屈情緒也罵進去了。

  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觸動了他的底線，將原本還算平靜的人瞬間激怒。

  “讓她的死像個意外不好嗎！”他陡然怒吼出聲，原本就嘶啞的喉嚨，聽起來聲嘶力竭，一張臉也越發顯得猙獰，“她都死了！就當她是死於勢力衝突，對大家都好！”

  慕涼煙一怔。

  “你說什麽？”她愕然開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死於勢力衝突……

  難道不是嗎？

  她記得，她當年就是因為風頭太盛，得罪的人又太多，所以一天一個小危險，三天一個大危險……直到某次，終於陰溝裏翻了船。

  她的死，不是因為錯漏和意外，而是另有原因？

  慕涼煙僵在當場，隻覺得脊背和心頭都在發涼。

  而輪椅上的那個人，因為剛剛失控得這麽一吼，整個人都虛弱地接不上氣。他隻能在下屬的幫助下，努力平穩呼吸。

  “先生。”外麵有個下屬跑進來，一身濕透，手裏還抱著一個藍色的運動包，“東西挖到了。”

  “走。”另外的人立馬推著輪椅往外。

  “等等！”慕涼煙叫住他們。

  她向前快跑了幾步，在廊下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我是怎麽死的？”她盯著輪椅上的人，手上的槍口，也對準了對方，“慕涼煙到底是怎麽死的，你把話說清楚！”

  下屬們神色一凜，同時拔槍對準了她。

  “把槍放下。”輪椅上的人輕嗬，他打量了她良久，突然轉向身旁的下屬，“都把槍收起來。”然後他又看向她。

  這一回，他的目光是挑釁的：“你不會殺我，你也攔不住我。你那麽在乎這個幹什麽？你很了解她嗎？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是我。”

  “而你，隻能拚命學她而已……學得再像，也不如我跟她的關係。”

  他的麵色是傲然的，像是宣布自己，是無法超越的第一名。說完，朝下屬做了個收拾，示意下屬推著輪椅繞開她。

  下屬聽話照做了，甚至在經過慕涼煙的時候，也狗仗人勢似的補充一句：“你一個人，是攔不住我們的。”

  慕涼煙深吸了口氣。

  人、東西、真相，她一個都不會放。

  她壓根不用學自己，她了解自己的一切行為方式。

  “誰說我是一個人了？”她冷冷地出聲，說話的同時，拆掉了槍口的消音器，然後舉高對準天空——

  “砰砰砰……”

  一連數槍，直到子彈打光。

  沒有了消音器的遮掩，槍聲是駭人的。即使在這雷電交加的雨夜，這響亮的槍聲，也透過層層的雨幕，傳遞出去很遠。

  遠處很快傳來警笛聲。

  由遠及近，速度很快……

  “不好意思啊，”慕涼煙噙著一抹冷笑，掃向麵色緊張的眾人，此刻，她反而是最悠閑的一個，“我剛剛就報了警，說附近有人持槍，隻是不知道具體位置。”

  現在，她用這種方式把人引來了。

  慕涼煙上前幾步，雙手撐著輪椅的兩側扶手，俯視著麵色鐵青的人：“你很了解慕涼煙？我的確很討厭和條子打交道，但是，利用條子的事情我沒少做。”

  輪椅上的人一愣。

  四目相對的時候，他臉上的戾色有瞬間的收斂，看著她的目光，又從憤怒轉為茫然。

  “先生，怎麽辦？”他的下屬已經慌了。

  “我先把車開過來！”有下屬已經準備行動，“等下能不能闖出去，就看運氣了。”

  “我……”他突然開口，低啞又遲緩的語氣，和周圍緊張的氣氛格格不入。他說，“我曾經是她最得力的幫手，排名老二。”

  慕涼煙一愣。

  小二？！

  隻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腰間一股刺痛，是他的下屬趁她分神之際動了手，將一針試劑打到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