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針的藥液，讓她瞬間暈了過去。

  意識稍稍恢複的時候，慕涼煙隻覺得周圍一片漆黑，她整個人都被迫蜷縮著，置身於某個正搖搖晃晃的環境裏。

  這是……車子後備箱？

  慕涼煙動了動，想撥開身邊的雜物，尋找一點光亮，但她發現全身都使不上力，而且一用勁，腦袋又是一陣劇烈的眩暈。

  他們給她注射的什麽？

  她不知道。

  但顯然藥效很強，而且藥力尚在。

  她沒辦法做任何行動，隻能努力凝神，用自己的聽覺去判斷——

  外麵下雨的聲音很清晰，豆大的雨點砸在車身上，發出劈裏啪啦的碎響。

  因此，她暈過去的時間並不長。

  車子的行進速度很快，一路都沒停頓，而且周圍沒有車鳴音，更沒有警笛聲。

  因此，他們應該是在人煙稀少的郊區路段，而且還甩開了她引來的警方。

  這是準備去哪？

  “哐當！”

  一聲輕響，車子似經過一個關口，車輪與減速板發出清晰的碰撞音。

  車速慢下來，雨點的聲音也小了，慕涼煙終於能聽到車廂內的談話——

  “為什麽要帶她一起走？”是下屬的聲音，很明顯的抱怨，“這樣不安全。剛剛把她丟在那裏，或者直接把她殺了，對我們都沒影響。”

  “別不爽了，這是先生的意思。”另外一個下屬接話，甕聲甕氣的嗓音。聽他們的聊天內容，那位先生應該不在這輛車裏。

  “先生一意孤行，回去也是會受罰的。”

  “……你管得還真寬。”甕聲甕氣的聲音嗤笑了一下，然後才繼續開口，“先生帶她走，是有想確定的事情，我聽先生的意思，是要鑒定她的DNA，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慕涼煙皺了皺眉。

  DNA鑒定？！

  那也得有她本體的DNA樣本，比如頭發血液什麽的……

  對方不止認識她，手上還有這種東西？

  他真的是小二？！

  不可能啊！

  小二死在她眼前，她眼睜睜看著的。她甚至清晰地記得，小二的血沾滿了她的雙手，黏濕一片；小二臨死的遺言，那麽絕望地和她訣別……

  是冒充的吧？慕涼煙昏昏沉沉地想著。

  “唉……”車廂內有下屬輕歎的聲音，盡數傳入她的耳中，“我們這次撤離海城以後，想要再回來，可就難了。”

  “但我們現在不走，想活著走出去，也難了。”另外一個也在感歎。

  “我倒懷念她活著的時候了，現在這一位，可比她難對付多了……”

  “這話可別在先生麵前說！”

  “……”

  ……

  慕涼煙沒繼續聽了。

  第二波藥效很快又來臨，卸去了她剛凝集起來的全部力氣。她的思維被暈眩和困倦包裹，又處在這全黑的環境裏，很快，她又失去了意識。

  在徹底沉入黑暗之前，她似乎感覺到車子停下，有人敲了車窗。

  於是她最後的祈禱便是——

  海城的巡警，給點力啊！

  ………

  “叩叩。”

  車窗是被想搭車的路人叩響的。

  “哥們，車上還有空位嗎？”路人賠著笑，一臉懇求和討好，“我帶著老婆孩子出城，但前麵兩公裏臨檢了，出租車不肯走把我們放這裏，這大晚上的你看……”

  “我孩子還發燒了，搭個便車吧？”一個女人也探過來，懷裏還抱著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孩，看起來六七歲的樣子，“我們在臨縣的路口就下。”

  “前麵臨檢？檢什麽？”下屬隻注意到了這個信息。

  “不曉得啊，又是查人又是查車的，連後備箱都要打開看，出租車就說太麻煩了就走了……”那個男人迅速解釋，說話的時候有種異樣的慌張，“你帶帶我們行不？”

  車內的兩個下屬交換了一下眼神。

  “行。”然後，他們爽快答應下來，“上車。”

  這樣的組合過臨檢，竟是出乎意料的容易。

  下屬“誠懇”地表示，是一群朋友出去玩，並對臨檢顯出茫然；後麵那對夫妻則是表示孩子玩太累，病了，急著找醫生。

  於是，連後備箱也沒檢查，他們輕鬆過了關。

  過關以後，下屬很快接到了電話——

  “傅司城發現了，飛機和高速都不能走，想辦法出城，走水路。”

  “已經出城了。”下屬陰測測地微笑，“路上碰到兩個搭車的，還帶著小孩，我們利用了一下，沒任何人發現。”

  車內的氣氛一凝。

  原本正哄孩子的夫妻，身形明顯一僵。

  “咳，今天謝了啊哥們。”等下屬掛斷電話，男人才尷尬著開口，試圖輕鬆一下氛圍，“要不就放我們下車吧？這黑燈瞎火的，我們反正什麽都沒看清。”

  “對對對。”那個女的也附和。

  “哢噠！”

  一聲輕響，這回是下屬舉了槍，對準後座的兩人。

  “都閉嘴！老實點！”

  ………

  慕涼煙是被孩子的哭聲吵醒的。

  她處在昏暗陌生的環境裏，周圍的空氣很窒悶，還帶著濃重的黴味。她的手腳都被繩子捆著，而且全身沒有力氣。

  “你哄哄孩子啊！”是個男人的聲音，不耐又暴躁，“這麽一直哭，把人引過來可怎麽辦？那些人可是有槍的！”

  “怎麽哄啊我又不是她媽！”女人的聲音帶著顫，情緒明顯已經崩潰，“我說了這孩子不吉利，你還非要抱走，看吧，栽了吧？”

  “那我還不是為了多賺點錢，為了我們生活水平能高一點？”男人不甘示弱。

  “這就一女孩，能賣幾個錢？現在賠上我們兩條性命，虧死了……嗚嗚嗚……”女人從哽咽，到嚎啕，完全蓋住了小孩的聲音。

  直到——

  “啪！”

  男人狠狠地一個巴掌扇過去，女人的哭嚎才戛然而止，整個屋子陷入一片寂靜。

  慕涼煙也跟著鬆了口氣：總算是清淨了。

  她打量著周圍：這裏空間不少，像是輪船的貨倉，她能看到船艙的牆壁，還有那灰撲撲的圓形小窗。這裏堆放著很多箱子，而且箱子都很眼熟，是她在那個私人酒莊見過的。

  所以，那裏的人“搬家”，其實是撤離海城？

  這是要撤去哪裏？

  “小二”呢？

  她用手肘支撐著地麵，背靠著那堆紙箱，勉強坐了起來。隻是，她還沒來得及調整呼吸，附近的那對夫妻又叫嚷了起來。

  “不可能！”那個女人尖聲嚷出來，一張臉漲得通紅，被扇過巴掌的那一邊更是紅到發紫，“你叫我去做那種事？我又不是雞！”

  “那你說怎麽逃？”男人一火，揚手又要扇巴掌的姿勢，“你去陪陪他們，說說好話，讓他們放我們下船。他們本來也不想帶我們的，肯定願意放人的。”

  他放下手，放柔了語氣，“寶貝，就當是為了我，你犧牲一下，很快就過去了。”

  慕涼煙冷笑。

  “有手有腳，不會自己打出去啊？”她輕嗤，打斷那個男人的虛情假意，“非要別人替你犧牲？”

  兩人一怔，同時轉過臉來看她。

  “你醒了？！”女人的臉色很意外，“他們說你是不會……”

  “你說打出去就打出去啊？你懂個屁！”男人暴躁地搶了先，衝著慕涼煙吼完，繼續哄自己的女人，“寶貝，你的活我是知道的，隻要你能讓他們開心，我們就能被放了。”

  “來不及了哦。”慕涼煙翻了個白眼，慢悠悠地潑涼水，“船已經開了，放你們下船的唯一方式，就是把你們扔海裏……”

  不然，總不至於送回去吧？

  沒有惡人會那麽閑。

  可憐了眼前這兩個沒見過世麵的，隻幹傷天害理的買賣，卻連船是不是在航行都感覺不出來……

  “扔……扔海裏？”女人頓時就又哭了，“這可怎麽辦啊！”

  “……不如先把我的繩子解開？”慕涼煙誠懇建議，暗暗腹誹：有沒有點眼力見？看沒看出來，她是這個房間裏最有能耐的人？

  但女人卻隻知道哭。

  男人也隻是嘟囔著“死定了死定了”。

  “死之前好歹做點什麽吧？”慕涼煙不耐煩地打斷他，“先把我放了，大家一起拚一把，就算失敗也能死得壯烈一點。”

  那個男人終於動了。

  他踉蹌了一下站起來，然後向她走近，冷著一張臉在她麵前蹲下：“要麽，你去？”

  “我去什麽？”慕涼煙沒聽懂，抬了抬手腕，示意對方趕緊解。

  “守門的有兩個男的，我看過了，你去陪陪他們。”那個男人建議，“你長得還行，會成功的。你有經驗嗎？沒有我可以教你。解決以後，我們可以一起找個小船逃。”

  慕涼煙被氣笑了。

  這世界上最鬱悶的事情，不是被綁架，而是被綁以後，和不是一個檔次的人關在一起……

  他腦子裏除了這個，就沒正常想法了？

  這種人扔真正的惡人堆裏，絕對活不過一天。

  “你先解開。”她保持著微笑，隻是這麽說。這一刻，她的目光甚至都是和善的。

  男人猶豫了一下，原本已經碰到繩結的手，突然又鬆開了。他遲疑地盯著她，然後倏然改變了主意，轉而開口——

  “我先幫你把衣服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