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晚晚沒遮沒攔的一句，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無論是路過的，還是遠觀的，聽到這裏都忍不住朝慕涼煙的腳看上一眼……就連對她恭敬崇拜的陸之源，也在看了一眼之後，露出難以理解的表情。

  慕涼煙咬牙，陰惻惻地轉頭——

  “你懂個屁！”剛才的思路被打斷也顧不上了，她就想教訓這個始作俑者，“虧我還給你蓋毯子，什麽品位……起來！讓你睡了嗎？”

  說完，一把將毯子扯回來。

  她也知道這鞋醜。

  但就是不允許別人說！

  “知道這是什麽鞋嗎？知道這鞋怎麽來的嗎？”她指了指鞋底板，“這是……是血汗鞋！”

  顧晚晚被從椅子上帶下來，她踉踉蹌蹌地站好，縮著脖子道歉：“對不起。”

  “……”慕涼煙有火發不出，特別是看到顧晚晚被吼得畏畏縮縮的樣子，頓時就泄了氣，“怎麽就這樣單純好騙！”

  她朝陸之源招了招手，示意後者把殺手的病曆報告拿過來看，而她則順勢往顧晚晚躺的長椅上一坐。

  “……還好，不嚴重，常規處理就行。”從上到下仔細看過一遍，她把病曆遞回去，“水應該是水庫的水，無毒無害，不用做細菌排查。”

  陸之源點點頭：“那我去開藥。”

  他離開之前朝顧晚晚使了個眼色，後者卻搖搖頭，選擇留下。她臉上堆著笑，討好又好奇地盯著慕涼煙。

  慕涼煙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她便立馬坐了下來。

  “小小，你是不是去找傅總啦？”屁股一挨到凳子，顧晚晚便開始八卦，“你去了那麽久……是不是有什麽好消息？”

  她雙手的大拇指瘋狂“交拜”，擠眉弄眼地看過來。

  “有啊，”慕涼煙懶洋洋地回複她，“傅司城死裏逃生，撿回一條命。”

  “啊？”顧晚晚一愣，手上的動作也停住了。

  “就是我做了一件事，另外一個不長眼的人也做了一件事，然後陰差陽錯的，傅司城就進了個地下賭場，碰到一群不要命的。那些都是亡命徒，殺人放火都幹的……”慕涼煙掐頭去尾，甚至連中間的過程也省略了，隻模模糊糊地解釋了個大概。

  但這模糊的過程，已成功地唬住了顧晚晚，她呆在那裏，臉色已開始發白。

  慕涼煙清了清嗓子，開始添油加醋的下半場：“他居然從那群人手裏活下來了……那麽可怕的一群人，他居然能活下來！這說明什麽？他比那群人更可怕！”

  言下之意——

  能不能給她換個八卦對象？

  在顧晚晚眼裏，她不是正派麽？正派怎麽能和“可怕的人”在一起？

  “傅總和那些壞人發生了衝突……”顧晚晚凝神想了半晌，認認真真地得出一個結論，“至少可以證明，他是個好人。”

  “……”慕涼煙再次把毯子拽了過來，一個角都不留給她。

  這好人濾鏡怎麽都砸不碎對吧？

  這都能自動洗白？

  “不過他是不是受傷了？你正好可以照顧他啊！你醫術那麽好！”顧晚晚還在一旁努力勸說，以自己的方式，竭力撮合。

  “閉嘴！再說就派你去照顧他！”慕涼煙沒好氣地打斷。

  果然，這一句，成功把顧晚晚嚇了回去。

  她怯生生地搖頭，再也不敢多話。

  慕涼煙靜候對方反省了幾分鍾，才重新開口：“這兩天你盯著點這裏，如果有陌生人想接近這個人，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

  “好……我怎麽聯係你？你的手機不是不在身上嗎？”顧晚晚頭點到一半，又突然想起來。

  “我明天一早就去拿。你等下也先回去，這個人今晚醒不了。”她眯起眼睛，往椅背上一靠，“我守著就好。”

  “那我明天給你帶早餐！那個人能吃東西麽，要不要帶？”顧晚晚站了起來。

  “不用。”慕涼煙睜眼，想起來多交代一句，“這個人很危險，就算他醒了，也不要和他溝通，不要對他太好。”

  “啊？”顧晚晚沒太明白。

  “就是別把他當人看，他並不是需要照顧的病人，”一個有點價值的殺手而已，“等我處理就好。”

  “……好。”

  ………

  一夜無事。

  藥用下去後，殺手的燒退了不少。陸之源把人換到單人監護病房，前門隔著一個長廊，阻隔了探視和陪護的家屬；後窗通著醫院的花壇，方便慕涼煙爬進去親自檢查。

  “慕涼煙……慕涼煙……”殺手在高燒昏迷的時候，便一直叫她的名字。斷斷續續、模模糊糊地叫了整整一夜。

  “他在說什麽？”陸之源蹙著眉頭，聽不清晰，“像是在叫一個人的名字。”

  “好像是。”慕涼煙勾了勾唇角，眼底劃過一絲冷意，“我現在很期待他醒來。”

  顧晚晚來的很早。

  她買了一堆吃的，來接慕涼煙的班。

  “有什麽事跟我打電話。”慕涼煙撈了個包子，擺了擺手就跳出了窗，“我回去換個衣服，就去拿我的手機。”

  “等等！”顧晚晚追了幾步，趴在窗台上往外看，“小小，你也要小心啊，我爸爸昨晚打電話給我，還說海城最近比較亂，希望我回去呢。”

  “你爸爸……又為難你了？”慕涼煙皺了皺眉。

  “不是，”顧晚晚搖搖頭，“我是想著，傅總不是剛吃了那麽大的虧嘛，說明那些壞人很猖獗啊，小心點總沒錯的。”

  慕涼煙笑笑：“知道了。”

  她沒有細說：那些猖獗冒頭的人，已經沒了。

  不過顧晚晚的話倒是提醒了她，昨晚的那場烏龍裏，所謂的“壞人”，可不止那幾個亡命徒啊……

  她可不想就這麽算了。

  ………

  慕涼煙以最快的速度，回去換了身衣服。

  臨走的時候，她打開監控，看了眼酒吧那邊的工程進度——看起來倒是一切如常，重型機械都已進場，外牆已被推倒。

  她估算了一下：下午過去蹲著，應該就能拿到地下的東西了。

  然後，她先去找了趙美。

  外麵陽光正好，她找到趙美所在的醫院時，人都被曬得有些暈。

  她想，可能是昨晚沒休息好。

  趙美的病房在病區盡頭，單人單間的VIP，門口有探頭探腦想采訪的記者，都被護工一一攔了回去。

  “你也是記者？”看到慕涼煙出現，護工的表情很是警惕。

  “不是。”慕涼煙搖搖頭，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到裏麵桌子上的手機，“我來拿回我的東西。”

  “是她的朋友啊？”護工了然。

  “……”慕涼煙本想說不是，護工卻已經把路讓開了。

  她徑直推門進去。

  趙美就躺在房間正中的病床上，全身都腫得變了形。她幾乎從頭到腳都是傷，一張臉歪斜著，手腳都是可怕的勒痕。

  慕涼煙掃了她一眼，走過去拿起了自己的手機。

  屏幕上還是解鎖禁止時間，顯然有人把它當成了趙美的手機，解鎖但並未成功。它的功能，也就接接電話而已。

  “水、水……”趙美喃喃地發出聲音，慕涼煙才發現，原來人不是昏迷的。

  剛才她看到人腫得眼睛都看不見，還以為不是昏迷就是睡著了。

  “給。”她順手把桌上的杯子遞過去，見對方遲遲不借，一副要她喂的樣子，便索性把杯子往對方手裏一塞，“自己喝。”

  她這是軟組織傷，又不是骨頭傷。

  “你……”趙美不悅地睜大眼，這才看清眼前人，“是你？”

  “少喝點水，可以塗點化瘀的藥膏。”看她被揍得那麽慘，慕涼煙好心建議，“我看看……你的臉不會破相，恢複期大概半個月。”

  趙美沒搭話。

  慕涼煙也不生氣，她在對方的床畔站定，本想拿出手機，但一想起那頭疼的解鎖，還是作罷了：“你的那個王哥呢？”

  “他這個畜生……”趙美又開始哽咽。

  “是是是，”慕涼煙附和了她兩聲，隻求她別像昨晚那樣發瘋，“所以你能聯係上他嗎？或者把他的聯係方式給我。”

  “你想幹什麽？”趙美一驚，倏地從床上坐起來，隻是她受傷不輕，隻坐了不到半秒，又疼得半躺了回去。

  慕涼煙沒想隱瞞，理所當然把話說完：“找幾個人打他一頓。”

  她本來是想親自動手，她動手也會狠一點，至少把他的下半輩子幸福廢了。但是，她頭有點漲，身體有點不舒服……隻能便宜他了。

  “打他？”趙美噙著一抹冷笑，努力撐著自己，緩緩從病床上坐起來，“他應該就在外麵。他怕警方找他麻煩，一大早就來找我，讓我改口供。”

  慕涼煙往後看了一眼，隔著玻璃窗，外麵空空蕩蕩的，並沒有看到那位王老板的身影。

  而身後的趙美，還在恨恨地訴說著——

  “一百萬就想把自己摘幹淨，做夢！我要兩百萬，少一個子都不行。”趙美抬起頭來，“你幫我去打他，打到他給足數為止！不然口供我是不會改的！”

  慕涼煙蹙了蹙眉，她剛剛的那點同情，此刻都沒了。

  “趙美，我看起來像你的馬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