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勾了勾唇角，不動聲色地抬手，然後在對方遲鈍的眼神裏，腕上猛地一使力，扣住對方的腦袋磕在地上……由緩到快，一氣嗬成。

  “咚！”

  骨頭撞上地麵的水泥，發出沉重的悶響。

  “你……”李老六捂著出血的鼻子抬頭，整個人都是傻的。他想咒罵，想爆發，想歇斯底裏喊痛，但在對上慕涼煙的眼神時，瞬間把話都咽了回去。

  不止噤聲，就連後背，也起了一層冷汗。

  這種感覺太詭異了！

  眼前明明是個清秀白淨的小姑娘，可他卻覺得對方比道上的狠角色更可怕……光這下手的狠勁，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哎呀！好像沒嗑斷牙？”慕涼煙誇張地低呼，小臉似打量得認真，末了，還誠懇地補上一句，“要不，重新來一次？”

  李老六的臉都白了。

  “不不不！”他捂著鼻子，連爬帶滾往旁邊躲，“這位姑奶奶……我說！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早這麽識相不就好了？”慕涼煙滿意微笑，拍了拍手掌的灰塵，站了起身，“三年前，關於那個醫藥公司，你知道什麽？”

  李老六吞了吞口水，他緊張地環視著周圍，比他偷東西更謹慎地確認了環境，當確定沒其他人聽到，他才神神秘秘開口：“其實，我知道那不是意外。”

  “哦？”慕涼煙來了興趣，“你看到人殺人放火了？”她可不記得，在當年的現場，有這號人。

  “那倒沒有，我是爆炸第二天晚上去的。”李老六搖搖頭，陷入當年的回憶裏，“當時都傳那裏有有毒氣體泄露，所以周圍的人都撤光了，也沒記者去采訪，我和我朋友就想趁著沒人，去裏麵看有沒有什麽好偷的……”

  慕涼煙冷哼一聲，示意對方繼續。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人講她死掉之後的事。

  “那裏炸得一塌糊塗，隻有破破爛爛幾堵牆，我們就想撿點鋼筋鐵皮回去賣，但我經過外牆那裏，看到有炸藥的痕跡。我以前在煙花廠打過工，認得出來這是炸藥，我一想，這製藥品的公司怎麽會有炸藥？事情肯定沒那麽簡單，就想喊我朋友早點走。”

  慕涼煙蹙著眉頭，聽到這裏點了點頭：被裝了炸藥的事，她當年就猜到了，不然他們最後不會無路可逃。隻是炸藥是誰裝的，什麽時候混進來裝的，她不知道。

  “我朋友在裏麵找東西，我過去的時候，他喊我別說話，往裏看。我這才看到，有個年輕的男的在角落裏燒紙，烏漆嘛黑的，可嚇人了！”

  “這麽黑你還能看出是個男的？”慕涼煙打斷他。

  “我聽到他說話了。”李老六一臉肯定，“像是對那個女老板說的。他一邊燒紙，一邊說他把這個地方賣掉了，對誰都好，好像說著說著還哭了。”

  慕涼煙一驚，聽到這裏精神倏地緊繃。

  賣掉了？！

  這個男的，就是倒賣她產業的人？沒想到這麽關鍵的信息，竟被兩個闖入的小偷發現了。

  “看清他長什麽模樣了嗎？”她急促地詢問，“或者他有什麽特征？他還做過什麽事了？你好好想想。”

  她的一連串問題，問得李老六有些懵。後者抓耳撓腮，艱難地回憶了良久，才想起來——

  “他的腳有些跛。”李老六恍然地拍著大腿，“他燒完紙還埋東西了，我看得出來，他的腿腳不太方便，使不上力。”

  慕涼煙再度皺眉。

  那個人為她燒紙，為她哭，應該是她這邊的人，可是她卻不記得，她有跛腳的下屬或者朋友？

  再說既然是她這邊的人，又為什麽要變賣她的東西？

  她可不覺得這是“對大家都好”的事！

  “……他埋了什麽東西？”想不出對方的身份，慕涼煙隻能再多問點細節。

  “這就不清楚了。”李老六搖頭，“我那時候告訴我朋友，外麵有炸藥的痕跡，太危險了，我們就趕緊走了。不過……”

  “不過什麽？”看對方墨跡了半天，慕涼煙忍不住催了一句。

  “第二天我朋友跟我說，想看看那個男的埋了什麽，說不定很值錢。”李老六努了努嘴，“然後他一個人去了，我那天正好幹了票大的，被條子盯上，進去蹲了三年，最近才出來。”

  慕涼煙想了想：“你朋友把東西挖出來沒？算了，你朋友人在哪兒，我自己去問。”

  她想一步到位，但李老六聽到這裏，整張臉都哭喪了下來。

  悲哀、恐懼、懊悔，各種負麵情緒，瞬間都在那張臉上浮現。

  “他死了……”李老六顫顫巍巍地開口，“我出了局子想投奔他，但他家裏人講，他三年前就死了，是跳樓自殺的。我發現他死的那天，就是他跟我說要去挖東西那天……早上還跟我說要挖東西賣錢的人，咋突然就想不開自殺了呢？”

  顯然，這個所謂的“自殺”，大有蹊蹺。

  這一點，慕涼煙也聽得明白：估計是被滅口了……雖然她也不清楚，有什麽值得滅口的？因為埋在地下的東西大有乾坤？

  “我估計他是沒挖出來，不然他那天就會跟我講了。”李老六搖著頭，“我回來看，這個地方也變成酒吧了，挺氣派。我看周圍環境不錯的，就留下來幹掉老本行。”他知道的，都講完了。

  “行了，起來吧。”慕涼煙也沒有繼續為難他的意思，她後退一步，招了招手，“你去跟我指一下，東西大概埋在哪個位置，就能走了。”

  “不不不……”剛起身到一半的李老六，聞言瞬間跌坐回了地上，滿臉都是驚恐，“姑奶奶，我就一小偷小摸的，我可惹不起的！你聽不出來嗎，我朋友就是因為這個事沒了！我要是帶您過去，酒吧的老板看到了，說不定也會把我給……”

  他不敢往下細想，就差把“怕死”兩個字刻在腦門上。

  “啊，忘了告訴你。”慕涼煙神色一鬆，“酒吧現在的老板，是我。”然後，她在對方震驚的目光中，慢條斯理地補充，“那個酒吧要拆了，你要是乖乖指路，裏麵的東西任你搬，當然你要是不配合的話……我送你去給你朋友上柱香？”

  “我去！我跟您去！”

  …………

  一小時後。

  慕涼煙站在酒吧的西南角，踩著硬邦邦的地麵發愁；李老六舉著一個大箱子，裝著酒吧的瓶瓶罐罐，歡天喜地地出門。

  周圍安靜下來。

  慕涼煙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暗暗琢磨：她想找一批工人，先把地給鑿了，看看下麵到底埋了什麽？可是現在已近下午四點，傅司城之前說了，下午會來找她吃晚飯？

  這敲敲打打的，最好避開傅司城進行。

  一來嘛，她好歹也是傅司城的仇人，仇人之間還是不分享這種信息比較好；二來，自從傅司城也想買這個酒吧開始，她就覺得，傅司城可能跟三年前也有什麽關係。

  所以，她一定要謹慎。

  想到這裏，慕涼煙又看了眼手機：都四點零一分了，他怎麽還不來找她吃飯！早吃早散夥啊，她這裏可是還忙著呢！

  要不……催催他？

  腦子裏萌生了這個念頭，但一秒後，便被慕涼煙狠狠踩滅：為什麽非要和他吃？她一個人吃飯不香嗎？

  想到這裏，慕涼煙負氣地往外走，即使不在飯點，也執意出去找個地方吃東西。她中午為了蹲點，隻吃了一份低價盒飯，也該補補了。

  ……

  小餐館裏隻有她一個客人，服務員端上了她的飯菜，便縮回角落裏打遊戲。周圍靜悄悄的，除了服務員手機的遊戲音，也隻有牆上的電視發出細小的聲音。

  時間四點二十五。

  慕涼煙喝了口湯，淡淡地想：這也叫下午一起吃飯？嗬，男人。

  時間四點三十。

  慕涼煙夾了塊雞丁，鬱悶地看：這可真難吃！怎麽這盤菜這麽不順眼？

  直到——

  “臥槽？！”

  服務員突然發出的一聲驚呼，才讓慕涼煙回過神來，結束某場毫無意義地瞪視。她抬頭看向聲源，看到服務員正一臉吃驚，拿著遙控器加大電視的音量。

  而電視裏，正在播報一則實時新聞。

  “傅氏集團總裁遭遇車禍，生死未卜。”

  畫麵裏，是電視台的無人機航拍，涉事路段已被封起，禁止通行。事故區域一輛車正在燃燒，濃煙滾滾；另外一輛據說撞破了欄杆，開進了湖裏。

  “天哪這也太可怕了！”服務員在那邊感歎，“那條路沒幾個監控，車子都開得飛快，早晚會出事的樣子……這次是出大事了！是吧？”

  說到最後，還看了眼慕涼煙，似要聊出點共鳴。

  慕涼煙表情發怔。

  她的第一個想法是：早知道傅司城出車禍來不了，她就應該大膽叫工人來挖地！他老壞她的事，就該這樣長長教訓。

  但當吊車把水裏的車吊起，慕涼煙看清那已扭曲得不成樣子的車身，心裏不由一沉。

  她下意識就拿出手機，翻到最近通話，然後撥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