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某個不起眼的小公寓。

  一室一廳的溫馨布置，是顧晚晚在海城的暫居地。

  傅司城送了人過來，留在臥室沒走，她也不敢打擾，隻能蜷縮在外麵的沙發上，默默地等著。

  ………

  夜色已深。

  慕涼煙一直在昏睡。

  她的酒量變了，酒品卻依舊不錯，喝醉了隻是睡覺，不會影響他人。

  醉酒的腦袋混沌又清晰，她感覺不到現實，卻能清晰地感覺到夢境和思緒。夢裏麵，還是她上一次喝醉——

  那是煙海醫藥剛建立的時候。

  她和小二抬著一張大排檔的小桌，在院裏喝酒剝花生米。

  “老大，你以後就別接黑市的活了！你負責市場，我負責製藥技術，我們一起賺大錢！”小二拍著胸脯保證。

  “偶爾接點活有好處，救幾個緊要的，到時候黑的白的都會聽我們的！我，稱霸海城；你，萬人之上！來，幹！”

  他們一杯接著一杯，烈酒入肚，最後那燒心的滋味，就和現在一樣。

  她看到小二歪倒在地上，而她也歪倒在椅子上。

  “爆炸的那天晚上……”她突然想起了什麽，朝地上的人囑咐，“你千萬別來啊！會死的。你死了，我都來不及埋你……”

  夢境裏的時間線是混亂的，她在創業的開始，看到了他們的結局。

  地上的人沒反應，她便想晃醒他，扒拉著他的耳朵再喊一次。但她也喝醉了，她壓根無法移動自己的身體。

  不行啊！

  她一定要告訴小二的！

  她努力地掙紮，最終猛地睜開眼睛，手裏抓住某樣東西，眼角也掙出一滴淚來。

  她的感覺，就像是從一個夢裏，跌入到另一個夢裏。但眼前這個夢，比剛才更清晰。

  在這個夢裏，她看到了傅司城。

  她抓住了他的胳膊，而他也沒掙紮，就這麽任由她抓著。他的另一隻手上拿著濕毛巾，正替她擦拭臉上的細汗。

  毛巾溫涼，貼過來的時候，胸臆間的憤懣和燥怒，竟也被壓製下去了。

  “很難受？”他的聲音很低，輕緩溫柔，“你知道自己現在的酒量嗎？”

  慕涼煙沒回答。

  她隻是怔怔看著他，目不轉睛，看清他的眉眼，看到他的每一個表情。

  她從沒這麽近距離地觀察過傅司城，也從沒和他這樣單獨相處過。

  眼前的他……

  和傳聞中的不一樣。

  和她一直認為的也不一樣。

  “你好像不太一樣……”她這麽想著，便也這麽嘀咕了出來。

  “怎麽不一樣？”他倒像是來了興致，追問了一句。

  “你不是手段陰狠，殺人如麻麽？”她鬆開他的手，轉而去碰他的臉，細長蔥白的手指，在他的臉上又揉又捏。

  他不反抗，她才自言自語地嘟噥，“這不像啊……你是要把我擦幹淨再殺嗎？真講究啊……”

  “我從來沒想殺你。”他失笑，七分的苦澀，三分的無奈。

  “不對啊，你現在的樣子，就是黃鼠狼在給……”她迷迷糊糊地反駁，說到一半聲音一停，又把頭扭到了另一邊，“……我怎麽能說自己是雞呢！”

  說完，她閉上眼，又睡了過去。

  她睡得很熟，不會知道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不會知道握住她手的人守了她良久，更不會聽到——

  “慕涼煙，對不起……”他低喃，愧極的溫柔。

  ………

  慕涼煙在早晨清醒過一次。

  當時她口幹舌燥，頭疼欲裂。她睜眼打量著：陌生的環境、陌生的房間。

  她掙紮著想起身，動靜卻驚動了外麵的人，顧晚晚很快開門跑了進來：“你醒了？”

  “這是你家？”慕涼煙頓時了然，她挪不動這僵硬的身體，索性又躺了回去，“能不能給我點水？”

  “哦，好。”顧晚晚應聲，很快倒了溫水進來。

  喝水的時候，慕涼煙才注意到顧晚晚的精神不太好，頂著個黑眼圈，看起來怏怏的。

  “你照顧了我一夜？”她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我好像做了很多很奇怪的夢……”

  具體的夢境，她有些不太記得了。

  顧晚晚胡亂地點了點頭，臉色有些不自然。

  她也沒細看，隻是突然想起來，既然她在顧晚晚家了，那……

  “傅司城知道我們認識了？”慕涼煙蹙眉問出來，“他沒說什麽？”

  被擺了一道，他爆發沒有？

  顧晚晚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在傳遞傅司城出乎意料的好脾氣之後，又補充：“婚約已解了，我爸爸還特意給我打了電話。”

  隻是她高興不起來，“我爸爸讓我回去，我不想走，我想在這裏找工作。”但她又很快保證，“你放心住我這裏，我不會趕你走的，錢夠我們吃飯的。”

  慕涼煙勾了勾唇角。

  她聽著不算什麽大事，幫一幫也是輕而易舉的。可顧晚晚眼裏的天真，讓她不由想到了另一個人。

  當年的小二。

  於是她幾乎脫口而出：“你跟我混吧，以後我罩著你。”

  “你有活啊？”顧晚晚的眼睛一亮，精神滿滿，“我什麽苦都能吃，人也聰明。”

  慕涼煙失笑。

  差不多行了啊！

  ‘什麽苦都能吃’這種話也就算了，人聰明？她這也敢閉眼吹？

  “我現在頭疼得很，再睡一覺，醒來慢慢跟你說。”她往後一躺，“你也去休息一會兒吧，昨晚謝謝你了。”

  “這……不用謝的。”

  ………

  慕涼煙本隻想睡個回籠覺的，但這一覺格外平穩綿長，等她再度醒來，外麵已是日近黃昏。

  這一次，精神恢複了大半，腦袋也不疼了。

  顧晚晚在外麵煮麵，小小的公寓裏，都是老壇酸菜的味道。

  “你醒啦？”看到她推門出來，顧晚晚欣喜著回頭，“我看到附近的商場招兼職，我們要不要一起去試試？”

  商場兼職？

  慕涼煙意外地挑眉：什麽追求啊？

  “不去。”她抹了把臉上剛洗漱完的水珠，“我們有別的事情要做。”

  “哦哦……”顧晚晚應聲，端了兩碗麵出來，在她旁邊坐下，“對了！傅總說，等你醒了給他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