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向自己投來了視線的上官雪瓊，楊益這才明白他們真正要做的事，他們是在逼他，逼他做一個選擇，是和他的父親一樣為了所謂的好名聲而繼續掩蓋當年的錯誤，還是敢於直麵自己的內心，為自己做的錯事承擔起責任。

  雖然上官雪瓊和宇文煜還沒有徹底的揭開真相，可是楊益知道如果他們沒有十足的把握是不會公然在朝堂之上把這件幾乎該被遺忘的往事提起，現在楊益的心裏很亂，他知道他該做的事，他也更不想讓上官雪瓊失望，最重要的是，他不能讓真正的忠臣心寒。

  “莫非當年的謀逆之事還另有隱情？”微微蹙起了眉頭，這位軍機大臣倒是聽出了上官鐸的話中有話。

  其實在場的一部分人是清楚當年發生在上官鐸身上的事情的，所以對於他為何對那件舊案耿耿於懷，他們也是心中有數。

  難得遇上了一個能讓鐵漢露出些許柔情的人，卻因為本與他無關之事而遭了毒手，兩個人還沒來得及相處便天人永隔，這件事情落在誰身上，怕是都過不去。

  “可還有人記得當初被我直接斬了首的那位戍衛將軍，又可還有人記得當初他是因為何事露出了自己的狼子野心？”目光掃過了對當年之事頗為了解的王丞相一眼，上官鐸倒要看看他會不會回自己的話。

  也是注意到了上官鐸朝自己投來的目光，王丞相覺得如果這個時候自己再裝作局外人，可能更惹人猜忌。

  “我記得當時這位將軍應該是私自去與外族的首領會了麵，當年上官將軍可是直接在他回來的途中截堵了他，給了他個痛快，實在是大快人心。”一說起這個，王丞相至今還心有餘悸，當初如果不是因為他的愚蠢和耐不住性子也不至於差點害的自己暴露，不然他也不至於會找人給上官鐸傳消息直接把這顆棋子給拋出去以絕後患。

  還想拋開自己直接去和秦閬部落的人商量起兵一事，對權力有野心和欲望是好事，但前提是要先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夠不夠分量。

  一個粗鄙的武將還想打這天下的主意，就怕他連山峰都來不及攀就倒在了半途。

  “丞相你還真是好狠的心啊，必要的時候連自己的戰友都可以拋下，這一點對於我們軍中之人而言，可是大忌。”直接話鋒一轉，上官雪瓊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慢慢來揭露這位王丞相的真麵目了。

  “將軍所言何意，我實在是不明白。”聽了上官雪瓊如此有針對性的話，王丞相心中一驚，但是他自問應該沒有露出過什麽破綻，所以便覺得上官雪瓊不過是在敲山震虎罷了。

  “難道丞相真的認定一個武將就隻知舞刀弄槍，而沒有半點城府嗎？”似乎是看穿了王丞相心中所想，上官雪瓊對著他挑了挑眉，“不知丞相可認識這個？”拿出了那個鎖匣，上官雪瓊把它直接舉到了王丞相的麵前，想讓他看清楚一些。

  “我不知此為何物。”有些不滿的偏開頭，王丞相裝作不明白上官雪瓊在說什麽。

  “那這個呢？”拿出了那個將軍的令牌，上官雪瓊又很是耐心的問了他一遍。

  “我實在不知道上官將軍此舉是何用意，老夫自問沒有得罪過將軍，將軍為何幾次三番的找我的麻煩？”還真就把自己當成了一個無辜之人，王丞相居然直接向上官雪瓊服起了軟。

  “丞相別著急，好戲才剛要開始。”最後取出了那個紫金珠釵，上官雪瓊看著那位王丞相卻一言未發。

  似乎沒明白她拿出這支珠釵的用意，王丞相還自以為是自己占了上風，“將軍不會是想問我小女的珠釵為何會出現在你手中吧？關於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頗有些趾高氣昂的以為自己要說的上官雪瓊啞口無言，王丞相著實沒想到她拿出那支珠釵的真正用意是什麽。

  “丞相你承認這支珠釵和你有關就好。”對於他的回答滿意的點了點頭，上官雪瓊便開始告訴所有人這些東西的來曆與關聯，“不知道各位有沒有聽說過秦閬部落，現在大家看到的這些東西皆是由秦閬的工藝製成而製成這些物件的原料也全部來自秦閬部落，這支珠釵我想就不需要我多言了，而這個令牌就是那位戍衛將軍所有，至於這個極為罕見的鎖匣也是那位將軍的東西，是秦閬作為示好送給他保存重要之物的，為了打開它我和宇文侯爺可是費了一番功夫的。”

  “要說這令牌和鎖匣是秦閬之物我倒是可以理解，畢竟當年那位將軍私通秦閬之事也是人盡皆知，所以他身邊有和秦閬有關之物實屬正常，可這屬於丞相千金的紫金珠釵又怎麽會和其餘兩樣東西扯上關係，將軍為何會說它也是秦閬之物？”稍稍理順了思路，隻是那位軍機大臣仍未能明白這些東西與王丞相之間有什麽聯係。

  “大人可別小看這支珠釵，若是想要向秦閬調兵，珠釵和令牌可是一個都不能少。”話音剛落，堂下之人便紛紛明白了為什麽上官雪瓊要兜那麽大一個圈子，原來她是想要告訴所有人當年的謀逆一事和王丞相有關，而他才是真正的幕後策劃之人。

  所謂一石激起千層浪，上官雪瓊如此直言不諱的把矛頭對準了當今丞相，還真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將軍你可知道你這是在說些什麽，你豈可單憑一支小小的珠釵就給我定如此重罪，再說了，大家皆知這珠釵是我為了小女精心找人製成的，到了你這裏怎麽竟成了通敵之物？”看似頗為無奈的一揮衣袖，王丞相認定上官雪瓊不會再有更多的證據，便隻管矢口否認。

  “這裏是幾封丞相與那位戍衛將軍的通信，這裏是用秦閬的文字記錄的當年丞相和將軍合謀造反的全盤計劃，竹簡的最後還有所有參與其中的官員名單，不知王丞相你是想自己看一看這些證物，還是要我直接一樣樣說給你聽？”知道他不會輕易就範，所以上官雪瓊也不介意和他慢慢周旋。

  “你說那些是用秦閬的文字記載的，又說這些所謂的證物是從那位將軍處找到的，有誰可以證明，誰知是不是你故意想要陷害我！”抬手指著上官雪瓊，王丞相居然開始了惡人先告狀。

  “我當然知道想和丞相你打交道沒那麽容易，所以在徽城的時候我將那些與秦閬部落有關的記載全部帶了回來，很可惜，你派去的人一把大火沒能把這些都燒燼，丞相大人該不會還想說我為了陷害你特意去撰寫了這幾本與秦閬部落有關的文籍與記載吧？”對著他攤了攤手，上官雪瓊的動作裏帶著無奈和些許的得意，“大家若是不嫌麻煩大可以一點一點的將這些秦閬的文字記載全部譯成我們的文字，我相信內容一定會讓你們大吃一驚的。”從懷中又取出了一封書信，上官雪瓊連同所有的證物一並給了那位總管，想讓他呈給楊益，“為了方便聖上盡快了解其中的奧義，我特意準備了一份已經譯好的文字，還請細細品讀。”

  “有的時候做事謹慎是好事，可若是做的太絕，那斷的可是自己的後路。”意有所指的說完這番話，上官雪瓊朝著早已經候在殿外的人抬了抬手，“把人給我帶上來。”

  眼見那些自己派出去的人全部被上官雪瓊的人抓了回來，王丞相在心中大呼不妙。

  其實早知他會有所動作，所以上官雪瓊安排夏亦然和邵函帶著一些人守在了各城的藏書之處，就是要等著想把這些證據毀掉的王丞相的人自己送上門來，因為一直在王丞相身邊的隨從也身在其中，所以上官雪瓊也不怕王丞相想巧舌如簧的為自己開脫。

  “單憑這些你就想治我的罪？”王丞相忽然冷笑了一聲，事到如今上官雪瓊也不知他為何還敢如此張狂。

  “憑這些難道還不足以治你的罪嗎？”將手中的書信狠狠拍在了麵前的案上，楊益簡直被王丞相的這些罪狀氣的直發抖，“我真是沒想到父皇一直器重與如此信任的老臣居然心心念念的想要他的天下。”

  設計了如此周密的計劃，明顯就是為了一擊致命，事到如今楊益倒是不知這位王丞相還能如何為自己開脫。

  “聯合兵部侍郎姚大人設計陷害安邦王爺和馬大人，生生給國之棟梁安上了謀逆之罪，借此機會蓄意謀害先皇，非但如此還精心部署了一整個計劃，令牌是向秦閬部落調兵的指令，紫金珠釵是向京城發兵的訊號，這個計劃還真是天衣無縫，如果不是看到了這個策劃的密函，我還真是沒想到丞相你有如此的才能，你可真是父親的好臣子，一個不小心他差點連這天下都丟在了你手裏！”說完了這些，楊益又不由想到了自己剛登基之時王丞相的百般刁難，心中更是憤恨難平。

  聽完了楊益的話，在場的人都竊竊私語起來，似乎都對這件事情大為震驚。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就算將軍你說得不錯，那竹簡上有所謂的詳細計劃和什麽涉案之人的名單，就算那些東西也都是由秦閬部落而來，那又如何？你如何證明所有的東西都是從那位將軍那裏得到的，而不是你隨意找來汙蔑我的？”事已至此，這王丞相竟還能如此狡辯，倒是真讓上官雪瓊刮目相看。

  “丞相大人的親筆信不會連你自己都不認識吧，那信上你和那位將軍可都已經將自己當做了天下之主了，你在暢所欲言的時候是不是沒想到有一天這些會大白於天下，更沒想到你會因此站在這裏接受宣判？”知道任憑這王丞相再如何想讓自己置身事外他都已經無處可逃了，上官雪瓊的語氣自然也不如之前那般咄咄逼人。

  這才明白上官雪瓊和宇文煜這一次去梁境的真實意圖，那王丞相隻怪自己還是大意了，可即便是如此他仍是要做最後的困獸之鬥，無論如何他要賭一把，因為他從來都不信命。

  “就算是如此，你又如何能證明一切皆是我的計劃，紫金珠釵一直以來非我所有，而你所說的那些證物也皆不是從我府上找到的。”知道上官雪瓊一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王丞相幹脆釜底抽薪，殊死一搏。

  包括楊益在內的所有人在聽完王丞相的這番話後都覺得他是被逼到了無處可退所以開始胡言亂語，但上官雪瓊和宇文煜卻清楚，如果沒有把他逼到真的退無可退，他是不會心服口服的俯首認罪的。

  “那個鎖匣是我在那位將軍家中的暗室裏偷偷拿出來的，不知道這樣說丞相可還懷疑此物的來曆嗎？還是說丞相想讓我原封不動的將此物放回原處，才願相信它的來曆？”在最關鍵的時候殿外忽然傳來了安邦王爺的聲音，惹得所有人都回過頭去想看一看來人。

  過了這麽多年，再次見到這個聲音的主人，王丞相的心裏可謂是五味雜陳，可也正是見到了他，王丞相才真的是無力再去辯駁。

  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既然不能永遠的埋葬，那遲早是要有一個結果的。

  “丞相既然口口聲聲的說當年的謀逆之事與你無關，那又為何這些年從未放棄過想要將我滅口，甚至在我這一次暗中回京的途中還找了殺手想要取我性命，你就真的這麽不想見到我這個老朋友嗎？”實在是太久沒有回到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安邦王爺在質問王丞相的時候語氣裏更是難掩的激動。

  “朋友？如果你真的把我當朋友就不會和他們一起來害我。”大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直到此刻王丞相還在做著垂死的掙紮。

  “父親，我求你別再執迷不悔了，你就低下頭認個錯，難道真的有這麽難嗎？”因為對於安邦王爺的出現太過驚訝，所以直到王鳶兒出了聲眾人才發現她本是與王爺同時進入大殿之中的。

  “看來你昨天的冒險是對的。”輕輕附在上官雪瓊耳邊說了這麽句話，宇文煜還真是不得不說多虧上官雪瓊還留了這麽一手。

  其實早在昨天去丞相府的時候上官雪瓊除了問王鳶兒要一個答案，還是想看一看她究竟是不是個值得自己解救的人，所以在離開之前她給王鳶兒留下了一個難題，她告訴王鳶兒如果她想把自己解救出困境，那就必須在丞相府裏找一樣東西，但是這樣東西很可能會將她的父親逼上絕路，找還是不找，取決於她自己。

  雖然這是一招險棋，可上官雪瓊還是賭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