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作者:白喵浮綠水      更新:2020-12-15 00:03      字數:2177
  她隻周身的血液不住地往頭頂上衝著,太陽穴處,被周身翻湧的血液衝得突突地跳著,仿佛身體深處有什麽即將跳出來……

  容後強按著身體的不適,隻竭力地克製著:“聽聞如今永安王妃已將你記在名下,你便不再是庶女。阿笙,日後,再也無人敢以庶女之名欺你……”

  她看著跪在麵前的少女,年歲尚幼著,她隻是看著對方,卻已在季笙身上找到一些過往。

  還有再也尋不回來的從前,那些被壓在記憶深處的,永遠也無法重現的曾經——

  心口處既酸且痛。

  無論如何,她總該竭力地去彌補,填充那些往昔的空白,於她的,也於另一個她的……

  她低下頭來,聲音裏,已帶了隱約的顫抖:“阿笙,如今你是永安王府嫡女,身份尊貴,這世上,再無任何人可欺你了——”

  然,這些話,於她而言,是對過去虧欠的彌補,於季笙言,卻如一記重重的警鍾一般,那麽響徹心扉地,從耳邊直達大腦,到心髒,傳遞到四肢百骸。

  身軀裏頭每一滴不住奔湧的血液都在訴說著她的恐慌——容後這番話,正是方才在宸慶殿外時,永安王妃與季芸郡主所說,既是點名季笙身份,也是鄭重的宣告。

  但當時,她們身邊,根本沒有任何一個外人在場,那些貴女們忌憚著,俱都離她們遠遠的……

  這些本該隻幾人知的話,怎地卻這麽快便傳到容後耳中?

  怪不得嫡母說,要她謹言慎行,小心行事,這皇宮裏,處處都是眼線……

  季笙心中惶恐,不由深深俯下身去,“殿下這話,實在叫阿笙惶恐極了……”

  她戰戰兢兢地跪著,額頭貼在冰冷的地麵上,唯心中血液翻湧,雙頰滾燙,既羞且慚。

  然她提著一顆心等了許久,卻並未等來容後的責罰,恰相反的,她目光所及的方寸之地處,突出現一雙手來,那麽修長白皙柔軟的雙手,仿佛帶著無盡的疼惜和憐愛一般,將她的臉輕輕地從地上捧起。

  “你惶恐什麽?”

  容後問她,聲音溫和,不似高高在上的皇後。

  反而如一個疼愛母親的女兒,看著季笙的目光中,帶了無盡疼愛。

  在某一個瞬間,季笙幾乎要錯誤地以為,容後如今麵前看著的,並不是自己,反而是在透過自己看著另一個人,那樣柔和的目光,充滿了疼惜和慈愛的,像是在看她的女兒一樣……

  電光火石間,季笙突然想起一個傳聞來。

  聽聞容後並非當今元後,而是南朝皇帝的妻子,據說南朝皇帝與容後恩愛非常,二人還曾育有過女兒,如今想來,容後那女兒的年歲,是與自己差不多大的。

  隻是後來,後來……

  前人之事,已不可考。

  她在隻言片語裏拚湊著前塵過往,但那些話,也不過隻是寥寥數言的片麵之詞,做不得真。

  季笙不敢再細想下去,又不敢擅自開口,隻垂首道:“殿下,阿笙隻是區區一介庶女,承蒙母親錯愛,方才得了如今這樣能夠入宮得見殿下天顏的機會,可尋根究底,去了這層浮華的外殼,阿笙仍不過隻是一個地位卑微的庶女罷了,不敢在殿下麵前放肆。”

  她抬起頭來,目光在容後麵上飛快一掃,又重新收回,隻低眉順眼地道:“那聲嬸母,阿笙是不敢高攀的,既辱沒了殿下的身份,也……”

  也易招人紅眼,怕是她隻一喚,那些貴女們便要立時衝上前來扒了她這一身偽鳳凰的皮。

  容後坐了下來。

  門外,有人恭聲請示:“殿下,貴女們已齊至禦花園,隻等殿下親臨了。”

  季笙頓時如蒙大赦:“殿下,小女已出來許久,怕是母親會擔憂,殿下,小女告辭了……”

  她說著,也不給永安王拿稿費拒絕的權利,便急急地往外走去,連門外宮人驚詫的目光也顧不得。

  身後的目光始終如影隨形地將自己緊緊地跟著,季笙心亂如麻,連不慎撞翻了宮人手上捧著的花?也不自知,便急匆匆地朝著先頭永安王妃離去的方向去了。

  有人蹲在地上撿拾被撞掉的東西。

  然,東西已落入手中,她卻仍不舍站起,唯一雙眼抬得高高地,將季笙離去的背影緊緊地盯著,眼中閃過一絲深意。

  “既撿了東西,怎地還蹲在地上?”

  有人輕嗬一聲。

  那宮人頓時不敢再放肆,忙急急站起身來,低眉順眼地:“大人,方才那貴女是什麽人,怎地如此,如此……”

  到底謹守身份,縱然心中不悅,卻也不敢冒犯。

  “她?”那大人便朝季笙的背影看了一眼,語氣裏,帶了三分豔羨和酸溜溜地,“她可不是什麽貴女。”

  但很快,她便是了。

  比今日禦花園中所有的貴女加起來還要尊貴……

  她身子一扭,轉身進了宸慶殿。

  大殿空曠,容後已由人簇擁著去了寢殿裏,正在梳妝。

  兩列宮人整整齊齊地站著,眉目間,俱都隱約帶著三分笑意——皇後如今終於開始打起精神來管理六宮,於情於理,都是一樁足可放鞭炮慶祝的事。

  她收斂心神,整了整本就十分整齊的衣裳,深吸了一口氣,方才提步邁入,縱然容後頭也不曾回一下,姿態仍十分恭敬,向前幾步,便先拜倒:“殿下,您要的東西,臣已備好了……”

  梳頭的手頓了頓。

  容後轉過身來,不知是否錯覺,那宮人見著容後麵上隱約有光一閃而過。

  但片刻之後,容後站起身來,“你差事辦得甚好。”

  那宮人聽著這話,不由有些發怔。

  不單是她,在場服侍的所有宮人,都有些意外——皇後一貫對任何事都打不起精神來,更不要說誇讚一個宮人了……

  今日這般,倒是極為罕見……

  她們不由將目光落在那宮人身後跟著的宮婢身上。

  有人捧著漆盤,上頭紅綢蓋了一樣東西,算不得大,眾人心中不由俱多幾分好奇。

  究竟是什麽東西,竟能當得慣不理世事的皇後誇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