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開啟幾天了，墨蕭璟幾乎就沒歇著。隻偶爾回府看看顧輕染，便又急急忙忙趕回宮裏去。

  他人雖不在戰場，卻比親臨戰場更關心戰場的情況。

  畢竟此戰，是因他和顧輕染而起。

  而忻城百姓，正隨時出於危險之中。祁城的將士，也隨時都有死傷。每一條人命，都牽動著墨蕭璟的心。

  隻是即便他已竭盡所能，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這日下了朝，墨蕭璟正與皇帝和幾個文武官員在大殿議事，傳令兵又是傳來戰報。待戰報呈上，皇帝展開一看，眉頭瞬間就皺緊了。

  殿內的氣氛，也更加嚴肅而壓抑。

  皇帝道了句：“看來凜無喪，快要守不住了。”

  將戰報遞給白公公，示意白公公宣讀出來。

  聽過白公公宣讀的戰報，殿內的幾人包括墨蕭璟，個個都露出憂心的神情。

  要說那凜無喪，尋常應付西蜀那邊關猛將，倒也算是如魚得水，時常用一些小手段，戲耍的西蜀那些前來挑事的將士團團轉。

  若不是南靖本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態度，不願去掀起戰亂，憑凜無喪的實力，若與那西蜀軍隊一戰，估摸著輕輕鬆鬆便能奪得幾座城池。

  可如今楚天陌一來，情況可就不一樣了。

  凜無喪畢竟經驗少，對上楚天陌這樣的對手，根本無力招架，隻是比以前與楚天陌交戰的別國的將軍，多守住了幾天。

  但忻城，終究是失手了！

  這戰報，寫的是凜無喪守城失敗，損兵折將，南靖大軍死傷慘重！

  好在凜無喪見勢不妙，及時下令棄城撤退，及時止損。且在退出忻城之前，護著所有百姓安全撤離。

  讓楚天陌，隻奪得了一座空城。

  聽到這裏，墨蕭璟還是多少感到些欣慰，甚至有些想笑。

  就如冷無言所說，楚天陌打仗，是享受戰爭的樂趣，而不是為了殺人。

  試想楚天陌廢了吃奶的勁兒，花了數日時間，好不容易才打下忻城，以為攻進城門之後，能看到忻城將士絕望驚恐的表情，能讓昔日的對手被迫跪在他麵前。

  想想昔日站在城牆之上指揮作戰的凜無喪，那般高傲威武、驍勇善戰的南靖大將，敗在他手上，跪在他麵前的一刻……

  多爽快的事兒啊！

  而凜無喪連守了數日，讓楚天陌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挫敗，在這個過程之中，想要征服凜無喪，讓凜無喪臣服在腳下的期待已經到達頂點。

  這個時候，待楚天陌滿懷期待和憤恨的攻入忻城城門。

  卻發現這已是座空城。

  楚天陌該是怎樣的抓狂？

  墨蕭璟不禁對這個凜無喪多了幾分興趣。

  看來這凜無喪是將楚天陌看了個通透，這場戰簡直是跟楚天陌打了個心理戰，輸了城，氣勢卻絲毫未敗。

  順便把楚天陌氣了個夠嗆。

  這是個寶藏啊！

  真乃奇才！

  不過城畢竟是丟了，且楚天陌既能攻破忻州城，定然是摸透了凜無喪的路數，恐怕之後的交戰，凜無喪更加難守了。

  皇帝擔憂的，也正是這一點。

  此時顧鴻鈞道：“皇上倒也不必太過憂心，給上官沐的調令已快馬加鞭送去炎城，上官沐很快便會率軍去往忻城。平西將軍日夜兼程，用不了多少時間，也會到達戰場。”

  墨蕭璟的心情，並未因顧鴻鈞的話而有片刻輕鬆：“可他們要麵對的，是楚天陌啊！”

  ~

  街上熱熱鬧鬧，百姓們皆是買了滿手的年貨，高高興興的等著過年。

  遠在西蜀邊境的戰爭，似乎並沒有影響到皇城百姓對過年的熱情。

  不過這樣也好。

  因為走在人群之中，被熱鬧歡喜的氣氛感染，已經好多天沒露出笑容的墨蕭璟，唇角竟也掛上了一抹笑意。

  顧輕染看著他淺笑的嘴角，忍不住也跟著笑了。

  “今日怎的回來這麽早，還有心情陪我出來逛街？”顧輕染問道。

  墨蕭璟看起來心情確實不錯，時不時的朝周圍的攤子上瞧一眼：“沒什麽，隻是忽然想起，自西蜀掀戰，已經很久沒好好陪陪染兒了。”

  說著話，低眸看著顧輕染，滿眼都是僅屬於顧輕染的溫柔：“染兒的孕吐可好些了？最近本王不常回府，染兒有沒有好好吃東西？”

  涼風吹來，顧輕染往墨蕭璟懷裏鑽了鑽：“我已經好多了，多虧小魚幹兒的梅子粥，和你讓人每天送進王府的糖葫蘆。我每日吃著，慢慢的胃口就好起來了。”

  墨蕭璟點頭：“那染兒有沒有不聽裴叔叔的話，跑出去玩雪？”

  提起玩雪，顧輕染的目光有些躲閃。片刻後俏皮的一笑，指著路邊一個賣灶糖的攤子：“哎，我要吃那個！”

  拉著墨蕭璟便跑了過去。

  墨蕭璟無奈一歎，也便任她拉著。

  買過灶糖，墨蕭璟看到一旁的攤子上，擺著些孩童用的東西。

  小小的鞋子、虎頭帽子、撥浪鼓、小銀鐲……

  一個個的，都十分精致，小巧可愛。

  墨蕭璟目光移不開了，拉著顧輕染走了過去。拿起一隻小鞋子，鞋子上繡著小老虎的花紋，放在掌心，隻有小小的一個，不足他手掌的一半大。

  看著這隻鞋子，墨蕭璟眼神柔和。

  偏偏這時，有婦人抱著個嚶嚶學語的孩童從旁邊經過。那孩童粉雕玉琢的小臉兒，肉嘟嘟的小嘴，水汪汪的眼睛，頭上還戴著個虎頭帽子，饅頭般的小手中攥著個撥浪鼓，著實惹人喜愛。

  墨蕭璟看了眼那孩童，有些愣神。

  顧輕染吃著灶糖，看到墨蕭璟此時的眼神，心口沒來由的一緊。

  他這眼神之中，不僅僅是將為人父的喜悅和期待，和對孩童的寵愛。

  還含著不舍，和難過。

  顧輕染隱約察覺到了什麽。

  但她沒動聲色，淺淺笑出來：“夫君，這鞋子不需要買。我已經跟劉夫人要了鞋樣子，準備親手給寶寶做幾雙。”

  拉著墨蕭璟的手：“正好今日出來了，你便陪我去趟布莊，買些做鞋做衣服需要的料子和針線。順便呢，你也挑幾匹布料，快過年了，我也給你做件新衣裳。”

  墨蕭璟放下那隻可愛的鞋子，撫了撫顧輕染的臉頰：“染兒懷著身孕，萬不可勞累。”

  顧輕染道：“正是因為懷了身孕，裴前輩這不準我做，那不準我碰，我閑的無聊，做針線也能打發打發時間。”

  隨即拉著墨蕭璟：“走吧！”

  墨蕭璟被她拉著走在她身後，看著她的背影，目中的不舍，更重了。

  到了布莊，布莊的掌櫃恭敬相迎。顧輕染拉著墨蕭璟走到一個布架子前，扯起一塊紅色的布料：“你看，這塊料子繡個小醒獅，一定很好看。”

  墨蕭璟點頭：“嗯，確實不錯。”

  顧輕染又扯起一塊淺金色的綢緞，左看右看，愛不釋手。

  這樣的顏色，穿在她的夫君身上，定能將那一身尊貴之氣襯托的更似天神。

  腦海想著墨蕭璟穿上她親手做的新衣裳的模樣，開心的笑了出來。

  墨蕭璟站在她身邊，看著她歡歡喜喜、興致勃勃的挑選著布料，唇邊的笑意逐漸淡下，目光，也被憂鬱和不舍填滿。

  顧輕染拿著那淺金色布料，往墨蕭璟身上搭了搭。

  墨蕭璟忽然握住她的手。

  顧輕染意料之外，抬眸與他對視。

  對上他的眼神，又是心口一緊。

  強做無事的笑了笑：“你這是怎麽了？”

  墨蕭璟握著她的手，勾了勾唇角，目光很快恢複那抹溫柔寵溺。

  可即便他掩飾的已經足夠好，顧輕染還是從他眼中看出了說不出的心痛。

  墨蕭璟微微啟唇，開口竟是一句：“染兒，若是今後，沒有本王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