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第一女官 五 先迷後得 近水樓台誰得月(中
作者:不伸懶腰的喵      更新:2021-03-30 16:34      字數:3963
  第一百九十六章第一女官五先迷後得

  第二節近水樓台誰得月(中)

  駱思恭正負手背身站在刑訊室隔間,淒厲的慘叫求饒伴著曾廣賢厲聲的嗬問清晰的傳入耳中。被審問的正是當日在欽安殿大院蘇舜才和蘩卿說話時路過的那個小太監。

  曹髦領著芍藥從偏門走進。簾子輕輕一挑起,駱思恭就轉了頭過來。眼睛在芍藥身上一劃而過。沒什麽意外之色,隻是眼底的黑就鬆了些,沒那麽淩冽緊繃了。

  曹髦圓而憨厚的胖臉上顯出黠笑,瞟瞟隔壁,罵道:“草,廣賢跟他廢什麽話,辦就得了。進了閻王殿,最難的就是死,怕他!”說著已經大步往過去。駱思恭看看行禮的芍藥,抬手擺擺,話是對曹髦說的,“就照你說的辦,出了事我兜著。”“瞧好吧哥!今兒咱就結案!”

  芍藥覺得曹髦這話聽著就像大話,下意識閃過去一眼。駱思恭走到桌案後,撩衣服坐呢,隨了一句:“你也認為,他說的有問題?”“沒有沒有。”芍藥立刻笑笑,心底劃過一絲興奮,“沒聽到什麽信兒。太後乍一聽到蘇公公死訊的時候很憤怒。但很快就平靜了,什麽都沒說。”今時非同往日,自然是不能謙虛的,“看似隨常,但奴婢瞧著,心事是有的。”

  字斟句酌,不急不緩,平靜篤定。對一個才進宮幾天的女子,十分難得。駱思恭這才撩起眼皮認真看過去,點頭道:“你是特意來說這個的?”

  “小姐惦記著邱禦醫,想來瞧瞧,抽不開空。讓奴婢來傳個話的。”

  駱思恭有點失望,撂下眼皮道:“我叫人帶你去?”

  “這,”芍藥顯得很猶豫局促,“不麻煩的話,其實奴婢並不想見識這東廠的地牢。”

  駱思恭被她逗笑了,輕笑一聲,“行啊,你說說。”

  芍藥道:“小姐問他好。說他有什麽捎家的話,盡可以找她。”正色,卻沒有一五一十的轉述原話。駱思恭難免覺得蘩卿太過輕描淡寫,又隨意,剛消下去的不悅又升上來,下意識想要冷笑一句:找她?哪兒找啊?張了張嘴,笑笑,“還有嗎?”

  芍藥垂著眼瞼搖頭,說了方才甄貴妃昏倒又醒了的事,畢就福禮告退。駱思恭聽的眯了眼,照樣喊了曹髦送她。曹髦出去一會兒才回來,手裏掂著一對兒金鐲子,和桌案後的駱思恭對視,眼裏都是似笑非笑,“哥,有意思了啊!”邊說邊將桌子放到了桌子上。

  駱思恭低頭瞟一眼,“鐲子?什麽意思?你哪兒碰到的她?”

  “就外頭啊。她說是沈姑娘打發了往東門去辦事的。丟了帕子找。”

  “帕子!”

  “您別緊張,不是沈姑娘的東西!”

  “少廢話,別管誰的。找到了嗎?”

  “嗨嗨,哪兒找去啊?”曹髦揚眉,下頜指指那對金鐲子,“這不兒,抓了個剛路過的小太監,賠的。這沈姑娘,啊——”

  “少他媽陰陽怪氣!甭管怎麽的,你給她啊。”

  曹髦道:“給啦,人家芍藥姑娘不要。”神色間對芍藥很讚賞。駱思恭將鐲子扔給他,“送老娘吧。她沒說沈蘩卿打發她東門幹什麽?”

  “沒有。不過她方才無意中說了一嘴,說四皇子似乎不太好。”

  “什麽?誰說的?”

  “他說模模糊糊聽李曉忠說的。聽不太清。大概其。”

  駱思恭感到事情大有文章了,臉色不由大肅,“那她方才怎麽不說!”

  曹髦笑了,“我都說了有意思了呢!她就是隨口跟我念叨的。我多了句嘴問。你想,一個才進宮的,哪兒個個都像沈蘩卿呐,一轉眼珠就是三十個鬼心眼?”曹髦是很少主動議論人的,今兒是實在覺得沈蘩卿辦事不地道,不由替駱思恭不值,這才沒忍住。

  “去去去!”駱思恭很煩,甩手打發他。

  “不是我說啊哥,你知道我嘴笨,不像廣賢能說清楚。但我說,哥,八成八,芍藥姑娘是受命往頁問虛哪裏傳訊的。”

  “是又怎樣?一句話就能說破的事兒。”

  “對呀!你一問沈蘩卿,是真是假就明白了。她傻啊,撒謊?”

  “去去去!”

  “去就去。反正啊,這姑娘真不錯,替主子做人,夠義氣!值得交。”曹髦說完,轉身往隔壁去,駱思恭起身往外走,嘴裏道:“以後,你負責聯係芍藥。花多少銀子算我的。”

  芍藥漂漂亮亮的辦完了事,心情很好。一路回慈寧宮,雖然緊趕慢趕的,但腳步卻都是輕快的。

  駱思恭這人,她早看出來了,重義氣,麵又矮。他兄弟認可的人,他絕不會拒絕。而曹髦這人呢,張了一副憨厚的相貌,看人的眼睛裏卻都是流光,那是暗湧在胸啊。對小姐,他自然是不敢的,但那晚在老爺的中廳,他一打眼瞧過自己身上,她卻就知道了:這是個重欲的人。對她來說,這簡直不能再好。今兒碰到曾廣賢或別人,她的事兒決不能這麽順利。

  有了駱思恭這棵樹好靠,她完全能想象到自己光明燦爛的未來。等完全籠絡住了太後,下一步便是謀個好親事了。太後身邊的近侍,做個五品正官的嫡室都完全不算高攀。這一生啊,那就是徹底翻盤了。不爭者難贏,既然入宮是他們非逼她的,那就不能怪她為自己打算了。

  緊吧著腳步回了慈寧宮,還是將將晚了,皇帝的肩輿正拐過街角。她極目瞧了好一會兒,也沒看清哪個是蘩卿的身影。想著還得緊去趟乾清宮,一邊進得門,當廳裏隻有龍珠在領著人收拾杯盤碗盞。她見眾人都輕手輕腳的,下意識掃了眼裏間緊閉的隔扇。低等宮人見了她紛紛行禮,她咧嘴笑出個美容,走到手未停的龍珠身邊幫著收拾,邊低低搭話,“娘娘們都走了?”

  “嗯。”

  “太後休息了嗎?我們蘩卿呢?”

  龍珠衝著“我們”倆字看了她一眼,“太後留了她陪著說話呢。”

  芍藥覺得,今兒簡直就是事事如意了,微微一歎道:“太後和我們家老太太感情深厚,這一轉臉兒,物是人非,看到蘩卿,一定有許多話說。”龍珠想到孫氏也很傷感,歎道:“我想求太後個恩典,出殯的時候,去功德寺送送,你去嗎?”

  芍藥一聽就知道她的意思,故意當未理會得,附耳過去道:“咱倆還是別一塊去。免得人家覺得咱們仗著太後的寵愛,輕狂。揀著太後高興的時候,你就說,我留下來當你的班。”

  “哎呦,那多謝了!”龍靈沒想到她這麽好說話,“可是你和孫嬤嬤情同祖孫,不去合適嗎?”

  芍藥笑道:“人說姐姐仁義,真是處處為人考慮周全!姐姐不必謝我,我本也是不能去的。”

  “為何?”

  “一呢,我已經磕過頭,二呢,你忘了?我們老爺出殯後就要扶靈回鄉。我等七七的時候,再求恩典回去張羅。太後一定應的。三呢,我們阿蘩是必要倆次都回去的,我們倆若一起,這宮規放在哪裏?反而對老主家的名聲不好。”

  龍珠上下瞧了芍藥片刻,才搖頭笑道:“怪不得蘩卿喜歡你,姐姐長姐姐短,正如姐妹。這可真不怪她啊!”竟然真真由衷的對芍藥喜歡了五分。

  外頭的事兒,蘩卿是不知道的。她正在回答李太後的問題。

  李太後先是聽她講孫氏裝殮那幾天裏外的事兒,接著又問她升了職有什麽感想,說著說著就提到了蘇舜才的死。蘩卿一五一十的都說了,連驗屍引蠱等俱未曾拉下。李太後果然很滿意,這才狀似隨意的問了句:“你剛才說,你就家的賬房叫什麽,胡?”

  “是的太後,胡先生。那個,您也知道他嗎?”

  “嗬嗬,”太後淡淡的,“他是老侯爺的老朋友。那時候很得老侯爺喜歡,我才伺候裕王不久,想見爹爹一麵不易,每次都能見到他,可討厭過他咧!”

  口氣隨意又無奈,像個和兒孫回憶舊事的尋常老太太。說的蘩卿笑了起來,稍頓,傷感歎道:“您是想念家人了。”

  李太後道:“那時候年輕,你祖母就在我身邊。一晃快四十年了!對了,哀家問你,今日你怎麽不進來啊,是不是昨兒晚上,乾清宮發生了什麽,你擔心哀家問你話呢?”

  “這,”蘩卿噗通一聲跪倒,一五一十的講了昨晚皇帝犯病的事,太後蹙眉聽完,沉默著足足一羅預才叫她起,“方才的事兒你怎麽看?”

  蘩卿舔了舔嘴唇,內心苦哈哈,垂了頭直言不諱,道:“昨晚上奴婢回去就沒敢再出屋,隱約聽到有過腳步聲,那個時候進了乾清宮走動,也就是皇上的貼心人了,是以未曾留意。”

  太後嗯了一聲,沉默下來。許久許久,直到蘩卿踧踖的難以自已,她才突地問:“我聽說,你提到邱正剛了?”

  蘩卿下意識否認,太後啪的一拍桌子,“宮裏可不是外麵,連掃地的小火者都知道不能隨便說話。你若是無意,哀家就該聽貴妃的,治你喧嘩之罪了?”

  還有這事兒!“這,”蘩卿伏地求饒,“太後恕罪。”

  “哼,說吧,你打發芍藥那丫頭幹什麽去了?是不是傳話給邱正剛了?”

  “這,奴婢……太後——”

  “恕你無罪,說!”

  “太後,奴婢當時是這麽想的。現在,李曉忠和邱正剛有陳年積怨的事兒已經不是秘密了。今兒貴妃那些話若傳出去,邱正剛難保就知道了,若那樣的話,他,他怕不得吃點好苦頭。到時候,隻怕李曉忠難脫幹係,奴婢是覺得,李曉忠是為數不多的醫學泰鬥,比起這個,個人恩怨,人品瑕疵都是微不足道的……想提醒他又不想提醒他……”蘩卿越說聲音越小,末了隻伏地磕頭求饒,“想到,就隨口說了兩句邱正剛的話。求芍藥姐姐去東廠,是因為邱正剛與奴婢外祖父是好友,問一問,盡故交之誼……”

  太後顯然是不信的,“不懂規矩!宮裏和外麵是不一樣的,不能隨便喧嘩,你外婆沒教過你嗎?”

  “回太後,教過的,奴婢知錯了。”

  “你如今到了禦前,可不能丟了哀家和斬香的臉!還有,哀家交給你的事,更不能忘了!”後一句才是重點。

  “奴婢記下了。奴婢一定盡心盡力,絕不辜負太後的信任。”

  “嗯——念在你昨日照顧皇帝有功的份上,此事哀家就不提了,起來吧!”

  “謝太後!”

  蘩卿提邱正剛當然不是隨隨便便說的,李太後若沒同樣想到,自然也不會主意此節。倆人算心照不宣。

  因此,就在當天下午申時三刻,邱正剛被三皇子毒打一頓的消息傳到了乾清宮的時候,蘩卿毫不驚訝,唯一的想法隻是:太後的動作果然快,這樣的話,前朝彈劾的折子應該也快了。

  果然,第二日一早,便有科道官員跪與午門,為邱正剛的案子正名,彈劾東廠酷吏,並請求將此案歸入三法司徹查。

  皇帝雷霆震怒,這才親自宣了三皇子過問此事,訓教與龍庭。

  然而,一局已開,哪裏能就此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