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第一女官 五 先迷後得 近水樓台誰得月(上)
作者:不伸懶腰的喵      更新:2021-03-30 16:34      字數:3086
  第一百九十六章第一女官五先迷後得

  第二節近水樓台誰得月(上)

  慈慶宮的人向來低調。上至主子,下至宮奴,多少年了,循規蹈矩,一以貫之。更兼收網那晚靜太貴妃猝薨,越發連周遭所轄各宮各殿的主仆俱不少犯事,一去不回。那之後,那塊堆兒的人,更是幾乎降入了地平線之下一般。

  如芍藥這樣才進宮都已經知道,如今這宮裏的“冷宮”,除了名副其實的,是皇長子生母王恭妃所居的景陽宮,新晉的還有一處,就是當今仁聖懿安康靜皇太後陳氏所轄居管束的慈慶宮。

  而這慈慶宮的事啊,可有點說不得。原因呢,其一,自然是因為外朝盛傳當今孝順兩宮無間,礙於尊者之諱。其二,慈慶宮除了聚賭之外,是否另有犯事,此情因隱晦而莫衷一是。

  所以,一看到江保保來了,芍藥就分外敏感。她想:今兒這場麵,慈慶宮的人想著避嫌躲遠才是正常。巴巴兒的往熱鍋邊兒上湊數,肯定不能是怕人家沒有墊背的。那就一準兒了,有文章。不如乘好打聽了清楚,一並做個交好駱思恭的禮。想著,轉身回了來。

  蘩卿正聚精會神。

  她想的比芍藥多的多。所以,隻分了一丟丟兒的眼餘光,注意著在慈寧宮正殿門外停下的江保保。另外那一大半兒的心思,則在邊聽裏頭的對話,邊琢磨。

  打李曉忠進去後,裏頭就隻剩下了一個人的抽泣聲,聽著分外安靜嚴肅。因為能分辨出哭的是甄貴妃,故而,李曉忠說的話雖聽不清,卻大可一猜——四皇子那日生病後該是一直遷延未愈。

  一個小孩子,這燒的日子可不短了。

  她常常聽舅舅說:人多謂我醫術高明,其實不然。這世上的病,其實本就隻有兩種,凡大夫能治好的,其實都不算是病。久病則非病,命也。國醫聖手,治病,不治命。所以啊,皇天後土之下,什麽最大最厲害呢?孩子,記得,是天道。

  所以,這四皇子……哎!

  再說這江保保,這時候來……陳太後和靜太貴妃的身影在腦中交叉閃現,突地,二舅舅舊書扉頁的那首小詩驟然劃過,將兩人的臉撕裂成兩半:自是尋春去校遲,不須惆悵怨芳時。狂風落盡深紅色,綠葉成陰子滿枝……

  那是女子公正的楷書。哥哥說過,這些字,乍看漂亮整齊。細瞧就會發現,在運筆起承轉合的錯落間,沒有章法,毫無技巧。顯然,用筆之人並未受過良師指點,而且,此人悟性不夠。當是不富裕人家的孩子。

  那時候,他們還都不知道樊姝彤。隱隱約約的揣測,紙筆的痕跡,是私相授受,對一個女子來講,是清白的毀譽。所以,寫字的女子定是心悅二舅舅。

  但二舅舅乃至情至性之人,貫是灑脫不羈。若是珍愛之人所贈,他豈忍心一任它獨自落索在寂寞的罅隙間?那是必定要留些痕跡陪伴它們的。

  受而不近。那隔著歲月的光年,依舊掩飾不住的濃濃的拒絕和尷尬,透過幹淨到沒有翻閱痕跡的紙張,和隨落間被蠹蟲老鼠啃咬過的痕跡,毫不掩飾的告訴他們。

  那時候,她就隱隱有種感覺,總感到此人該是靜太貴妃。不得他心,卻令他難以不受贈,隻能是有利益關係的女子。但如是如此,那她所寫的詩句不是太過奇怪?

  曾經有好長好長的時間,她想不通,耿耿於懷懷。

  直到現在,皇上想對前朝後宮都做一番整頓,藉此,立自己的扶植的太子,並徹底剪除自嘉靖二十九年的庚戌之變後,一直未除盡的、對他的人生安全已經構成了重大威脅的陰霾。直到這個時候,卻就都明白了——

  謝家一倒,靜貴太妃就死了。

  隨後是李炳順。

  接著就是李懷玖。

  再然後,就是陳太後受到了冷落。

  不管李懷玖是不是當年陳太後生的那個皇子,此事,確定和李太後有直接的關聯。皇上在此事上雖未見的有多主動,但李太後和武清伯府因此事而徹底陷入了被動,卻是一定的。為了掩蓋此事,外婆隻能死。

  現在,就在皇帝和甄貴妃大唱雙簧的當兒,江保保又出現了。這叫什麽呢?無因無果,有因才有果。

  靜貴太妃。

  她曾是王阿於的侍女,一朝受寵幸才得封為了貴人。先帝一死,王阿於即刻“死了”。她卻好端端的又活了十七年。

  寫給二舅舅的那些字,肯定不會是王阿於。王是好人家的姑娘,豈會沒有師承?也不會是樊姝彤,樊是張毅的愛寵,豈能一點不受調教熏陶?

  若那筆跡真是靜太貴妃,那她究竟想通過詩句,告訴二舅舅什麽呢……

  被狂風吹過,依舊子滿枝。樊姝彤?像當年的樊華一樣嗎?吖!樊華,對了,她一拍腦門,真是傻了——怎麽忘了,時至今日,這深宮裏,值得她注意的還有一個女人呢……

  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原來卻該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才對嗎?

  蘩卿正想到興奮處,突覺有人扥她衣袖,“啊!”嚇的下意識激靈靈一回拽,“做……芍藥姐?”看到是芍藥,她露出了欣慰的笑,“返回的真是好!”

  芍藥看她臉色不好看的很,就知道有事,蹙了眉問:“怎麽了你這是?”邊說邊瞧一眼裏頭,意思是:是裏頭怎麽了嗎?有大事?

  蘩卿搖頭,“李曉忠似乎在說四皇子的情況。但聲音太低,裏頭這麽安靜,還是聽不清。姐姐把這個也說給表叔知道。”

  芍藥再聰明也猜不透蘩卿的意思,“好,”邊應聲,邊瞥一眼十步開外的江保保,背了身避了一下,試探道:“那……要不,我進去瞧瞧?”

  “慈慶宮的人來一定有事,看看再說。”蘩卿道,“不妨礙姐姐忙的話,我還是覺得,該先去見表叔。”

  “妨礙倒是不的。”芍藥眼睛睜大在眼眶裏轉悠著,“那我快去快回。你聽著情況,回頭我們再碰頭。”邊說邊急急轉身,心裏既高興,又掂掇:駱思恭在宮裏經營多年,怕早有渠道,他會不會不稀罕自己這個人呢?

  邊走邊想,主意就定了。一路無話,到東廠那條路的時候,她先隻貓在一個不遠不近的牆角瞭著東廠的大門。待遠遠瞧見有眼熟的校尉露了臉,才作勢邊走邊低頭找東西的焦急模樣迎了上去。有心就錯,哪還有撞不上的道理?

  曹髦和同事借故去抓人辦差,實則正是久等不到蘩卿信兒的駱思恭有些耐不住,這才命了倆人去慈寧宮四周打聽情況。

  皇帝特意沒有招呼錦衣衛的人隨駕,那就是安排了心腹太監守衛了,可想而知,這會兒,慈寧宮附近定正嚴陣以待。誰多嘴都是在往刀劍兒上碰。倆人正邊走邊合計,遠遠就瞧見了一個低頭走路踅摸什麽的宮女,左避右避還是被她攔了路,曹髦就可就沒好氣兒了,罵罵咧咧的道:“大路寬朝,怎麽不長眼呐!找老子辦吧!”

  “呀,倆位校尉,對不住,對不住。實在對不住。”

  芍藥打躬作揖的討饒,曹髦在錯蹬的功夫才想起了她是誰,兩掌一拍,哈哈道:“哈,哎呀呀,”驚喜的趕緊回身打招呼:“是你呀,芍藥姑娘?大水衝了龍王廟!這叫什麽話。你這是,”略低頭四下一掃,“找金子呢?”

  芍藥愣了一下,作勢也才認出他的樣子,“哎呀,曹校尉!”一臉歉意的忙自福禮,“對不住,對不住。哪兒啊,我這丟了帕子,找半天沒影兒,就有點急。您這是有公務?”

  “沒事閑逛。聽說你進宮了,不是在慈寧宮嗎?帕子怎麽能丟這兒?”又笑道:“美女的帕子可不是能丟的玩意兒。我幫你找!”說著就使了個眼色給另一位,“幫幫忙。四下掃掃。”介紹芍藥,“知道這是誰嗎?她就是哥說的哪位,新得了太後眼的,是沈尚食的丫頭!”

  那個校尉一聽芍藥是慈寧宮的人,早就偷偷樂了。這會兒立刻眉開眼笑,滿口應承,“姑娘別急,這塊我們熟,保不齊哪個不開眼的拿了去,姑娘隻管等著,包在我身上了!”

  芍藥道了謝,那人去了,曹髦才笑問她:“慈寧宮到這兒,這得多大轉悠勁兒啊!有事兒吧?”

  芍藥掩口一笑,嗨道:“讓你說著了。小姐有個話要稍家去,要我往東門去瞧瞧。這不,我還沒找到合適人。哎,不進宮不知道,要說這這宮裏的事兒啊,真是不好辦!”

  曹髦笑出聲,“嘖,”指著她意味深長的,“真是實誠人!你們小姐哪兒是真讓你往東門去啊。得了,來吧,我們那位正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