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第一女官五先迷後得

  第一節六局兩分（三）

  甄貴妃在最恰當的時候醒來，真是合轍合拍，正踩著太後和皇帝母子談判到了關鍵時刻的點兒。

  眾人皆現喜色。

  榮婉和榮妃高興的一左一右湊上來。甄貴妃卻一眼先瞧向了上位赭黃色衣裝的皇帝。委屈的淚水呼啦啦一下子流了滿臉，騰地坐起身子，推開兩人汲鞋下地。委身撲到皇帝麵前，扶住他的雙腿痛哭道：“皇上！皇上啊！您一定要為臣妾和小二主持公道啊！可憐的我的兒子！那尚服局的奴才們奴大欺主，逼人太甚，再這樣下去，臣妾非得隨了咱們的兒子去不可啊！皇上——”

  一哭二鬧三上吊，蘩卿想笑，奈何心裏滿滿都是冷颼颼的寒意。都說天家無情，夫妻父子，原來，就連母子也不過如此嗎！涼薄成這樣，偏偏還要處處以“情”字打旗幡，滿口仁義道德。真是可憐。

  皇帝推開甄貴妃，嗬斥道：“瞧你這鬢發散亂，瘋瘋癲癲的樣子！收拾好了再來！”

  “是！”甄貴妃抽抽搭搭的應了，由榮婉和榮妃攙著到內室去整理儀容。稍後出來，重新跪倒地上，泣淚為調，道：“上次二皇子出事後，從他的日常穿戴配飾上明明都查出了問題。那時候，臣妾就曾跟皇後姐姐提過，該嚴查這女官六所，尤其是尚服局四司！

  姐姐聽了臣妾的話，隻說了一句：懼其根深難辦！

  果然啊，處理此事的時候，那歐陽桃一上來就左推右脫，簡直舌燦蓮花。一推四六五，將自己洗刷的幹幹淨淨。反倒顯得姐姐身為皇後，失職罪大！您說可笑不可笑，可氣不可氣！

  那個時候，臣妾就跟姐姐說，這歐陽桃必須得查，必須得辦。從眼下開始，必須得防！這人心腸歹毒，逆骨天成，還有恃無恐，日後必成禍患。

  姐姐心慈仁厚，念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又念她和蘇公公的關係親近，雖然查她了，卻總是信了她的鬼話連篇，信了她的勞什子保證！

  結果怎麽樣？姐姐的寬仁厚道，換來了什麽？

  隨後宮裏就有謠言四起，居然說，說，說是臣妾害了自己的孩子！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臣妾自己的親兒子出事，臣妾這個親娘居然被人懷疑，這簡直亙古未有啊！這哪裏是懷疑臣妾，其心可誅，是把臣妾當成了武曌了啊！這是逼死臣妾的陰毒之計！

  最重要的是，眾口鑠金，連著朝廷到市井坊間，泰上壓頂，生叫臣妾百口莫辯！臣妾簡直就成了古今中外天下一等一的毒婦逆賊了！為什麽？為什麽？太祖又丹書鐵牌立在內宮，後宮不得幹政，皇上，臣妾自從進宮，從未犯過這樣的事！一言一行無不一女戒垂訓，可就這樣吧，居然被汙蔑成武曌同類，啊——這天下間哪裏有這樣的道理！

  臣妾氣的找那歐陽桃問詢理論，卻又被她推了個幹淨清白！”

  皇帝聽不她的長篇大論了，不耐煩的擺手，“行了行了，內宮夫人的鬥雞之事，怎麽扯掛到前朝市井輿論了！真是胡說八道！皇後處理了這個什麽桃也就是了！”

  “皇上啊，你聽臣妾說啊，真的不是臣妾亂說的。氣死人的是，這事兒後又是沒幾天，就有了邱正剛等人突地說什麽二皇子不是臣妾親生，懷疑臣妾當初是假孕抱了劉慧妃的兒子！

  更有甚者，刑部和大理寺四大掌官都信了小人的妖言惑眾，編造捏排，一起麵君請旨，要求徹查五年前的啟祥宮夜！

  這也忒以欺人了吧！

  他們是想讓一切惡賬賴賬都要算到臣妾頭上嗎！什麽懷疑臣妾做了那見不得人的勾當，分明是受人蠱惑，受人蒙蔽，誣陷臣妾！”

  皇帝眉頭擰成了死結，一腳踹翻了甄貴妃，嗬斥道：“朕就知道，你又是為此事！還有完沒完？他們說的，朕並沒有相信！朕告訴過你多少次了！等謝家的事兒查清，這些事自然都會有結果的，你是朕的愛妃，朕自然會還你清白！”

  “皇上！”甄貴妃伏地痛哭流涕，哽咽不成調，哭的出了一身白汗，榮妃湊上來要扶她，拿了手帕想替她擦拭額頭，才靠近，就被她一把推開，淚水糊著眼，不管不顧的罵道：“你們都不要假好心了！平常姐姐妹妹的叫的親熱，一個個都顯得寬和大度，端地會做人！昨兒蘇舜才出事，真麵目還不是立刻顯露出來！”

  榮妃被推倒地，掉了淚，歪歪的瞧了眼皇上，擦著淚，隻敢小小聲的辯解，“沒有的事，昨兒怎麽了呢？蘇公公出事，跟你我無幹啊！”

  皇帝也惱怒起來，嗬斥甄氏道：“真是越說越不像話！蘇舜才出事，跟你有什麽關係！起來起來，給朕滾回去！”

  甄貴妃越發趴倒地上，捶地痛哭道：“皇上，連您也偏袒那歐陽桃了不成！別以為臣妾不知道，又是鳳梨下毒又是殺人滅口，又是假懷孕搶人兒子的……臣妾不能活了！

  皇上，您賜死臣妾吧！再這樣下去，他們下一個目標就是您，他們會說您包庇臣妾，臣妾不要他們那樣說您，臣妾願意給國舅陪葬，您賜死臣妾吧！”

  “胡說八道！”皇帝煩不勝煩的拍著桌子，“這歐陽桃究竟是誰，朕都不知道，偏袒她什麽！天下是朕的天下，臣子是朕的臣子，你是朕的愛妃，朕看誰敢懷疑你，誰敢逼死你！起來！起來。你死什麽死，你得陪著朕呢！”

  甄貴妃被皇上這話說的破涕為笑，擦著一把比一把眼淚的花臉，哽噎道：“可是，皇上，萬長義明明一整天都在臣妾跟前伺候著，那蘇舜才死了，關他何事？為什麽要審他呢？

  一定是那歐陽桃為了給男人報仇，在別人麵前誣賴了他的！

  說他還不就是在指責臣妾指使嗎？蘇公公是國舅的親傳弟子，又和國舅死法一樣樣的，這事兒天大的，說萬長義殺了蘇公公和李公公，不是要逼死臣妾嗎？臣妾怕死了啊！哇——”

  說著又想起了害怕的事，爬過去抱了皇帝的大腿，哇哇大哭，不顧形象的涕淚橫流。一副完全失去了主張的模樣。

  皇帝的神色間帶了體諒，緩和下來，卻依舊要推她。沒推動，斥道：“成何體統！別哭了！”轉頭問太後，“歐陽桃是誰？您知道嗎？什麽男人不男人的，蘇舜才難道不是太監？”

  “哼，”李太後心裏知道，今兒甄氏不從六局拿抓些什麽是不能了。瞬間下定決心，冗長的臉顯出淡淡的一笑，“哀家也是方才剛聽說的，尚服局的尚服姑姑是蘇舜才的對食！司杖姑姑齊春華是歐陽桃的義女也是蘇舜才的小妾。亂七八糟，烏煙瘴氣，來人，給哀家將這倆人拉下去杖斃！”

  皇帝道：“太後，還是要問問再殺的吧？”

  太後道：“問什麽?一個奴婢子，是怎麽把前朝的大學士和閣老們都指使的團團轉的？”一句話把皇帝問的一噎，太後冷笑道：“把主子氣成這樣的奴才，已經是罪大惡極了。還問什麽！殺！來人，現在立刻馬上！”

  蘩卿聽李太後這如鋼鐵般的口氣就知道：妥了！她火了。甄氏連情理都不顧的咄咄逼人已經把她逼火了！什麽叫過猶不及啊，皇帝一貫孝順，這回怕又得有甄氏的禁閉好關嘍！真是——

  皇帝的心裏卻是已經冒了煙兒。暗惱這甄氏簡直太胡鬧了，口中便吩咐常順妃和李榮妃拉開甄氏，看了看屋裏，道：“不是端妃也一起幫您打理宮務嗎？她怎麽不來？”不等李太後說話，冷道：“豈有此理，出了這麽大事，她倒躲了清淨，既然愛清淨，那就閉了宮門自己待著吧！”

  遷怒。蘩卿朝天翻了個白眼兒，暗道：所以說，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這宮裏永遠都是柿子撿軟的捏，好人最難為。

  轉念又一想，欸？不對啊，這端妃再傻也知道該出現就得出現，今兒這事兒沒理由，扣了她這兩隻眼哇！甄貴妃在王皇後手裏搶地盤，這是寸土必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