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第一女官 四 破繭成蝶 盛寵之端
作者:不伸懶腰的喵      更新:2021-03-30 16:34      字數:2456
  第一百九十六章第一女官四破繭成蝶

  第十節盛寵之端

  當晚訊問一結束,蘩卿頭一件事兒就是找秋銑問自己的下處。

  問自然不單單為問。能全乎著出了東廠審訊室,她這恩寵已經太盛。這當口,乾清宮後殿是萬不能住的了。否則,活不到天亮就得被生吞活剝了不可。

  秋銑虛咪著閃她兩眨巴眼兒,一臉便秘。餘光瞥到“恭聽密旨”的駱思恭退開皇帝的肩輿兩步,立刻誇張的打了個寒噤,“吖吖”兩聲抹頭往皇帝身邊去,嘴裏不忘碎碎念:“煩死我得了你!”

  蘩卿想笑,沒笑出來。

  一直到二更天,才等到丁四喜。忙問:“怎麽樣?皇上睡了?問了嗎?”

  丁醜眼珠一閃,“我師傅說,姑姑的顧慮雖對,但明兒他找機會再說這事兒。”意思是皇帝餘怒未消。

  “好。替我謝謝你師父。那,我……”

  “睡吧!我師父叫你警醒著。”這是半遮半掩的“啞謎”。

  “啊?吖,行。”她暗暗揣測,可能是皇帝情況不太好。

  果然,四更天剛到,丁醜又來叫她。看她囫圇著坐起來,一把挒了她的胳膊夾在腋窩下,“得快點。”

  蘩卿穿鞋的速度刻意放慢,“誰在?”雖然知道“在劫難逃”,還是有點猶豫。

  “哎呀!”丁醜拽緊她的手,抬腿就挒著走,“李曉忠在東廡房,但皇上不讓叫。”東廡房有禦醫的值班處,是內六處禦藥房之一。

  蘩卿都結巴了,“為,為什麽啊?有禦醫不用,找我管什麽的!”

  丁醜挒著她三拐兩拐,一直到了皇帝臥室的門外才鬆開緊緊徠著她腕子的手,附耳道:“我師父在裏頭!他說了,藥是你舅舅的,你不來也得來。這是皇上的意思。”說完推了她一把,轉身消失在黑暗的甬道裏。

  蘩卿的心已經跳成了個兒,自己都能感到胸口的位置什麽東西抽吧成了一團兒,手心都是汗。——嚇得!能不怕嗎?即將要見識大明宮庭最機密的機密,從此,她的這條命就真的不再是自己的啦!

  推門的胳膊重逾千斤,好容易才抬起來,門卻自己呼啦一下開了,她一聲“啊”剛從胸腔衝到喉嚨,人已經被拽了進去。讓她將後半聲含在嘴裏的驚叫吞下去的,是麵前的情景——

  重重帷幔都是挑起的,一眼可望見龍床半合的紗帳。

  四周黑漆漆的,隻有龍床那一處在散發著黃橙橙的昏沉光線,無精打采,又隱秘晦澀。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自己就要被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吞噬掉。下意識輕咳一聲,又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氣磕頭下去。

  秋銑的聲音小心翼翼的,“皇上,沈蘩卿來了。”

  “奴婢沈氏參見皇上。”出口的聲音卻很鎮定,一字一字,像溶洞裏叮咚滴下的水珠,清冷透涼,隱有回聲。連她自己都感到意外。

  “過來吧。”皇帝回話的聲音氣若遊絲,十分疲累無力,“藥呢,快!朕很難受,秋銑,快。”

  皇帝的話說到一半兒的時候,秋銑就一把拽了她往床邊走了。甚至沒來得及等她起身。

  她跌跌撞撞的,直到龍床前才立穩了住。秋銑已經一把將她懟入了帷幔內。

  沉香木的六柱雕龍拔步床上,皇帝靠在一個黃緞的大迎枕上閉眼半臥著,滿臉蠟黃青灰,五官扭曲到一起。不住的高一聲低一聲的呻吟。寬大的身子不住打著冷戰似的擺子,四肢並僵,一條腿僵硬的尤其厲害。這難受的樣子,是在極力忍受疼痛。

  知道蘩卿進來,也完全顧不到形象,猛地坐起,“哦哦”兩聲促叫,兩手就抓向那條僵直的腿,額頭和手臂上裸露出的地方,瞬間青筋暴突。“藥藥藥!秋銑!”

  “是是是,皇上,來了!”秋銑手忙腳亂的轉身去床外頭取藥。

  蘩卿想都沒想的靠過去,掀開皇帝的褲腿去瞧讓他疼到這樣子的那條腿。“奴婢瞧瞧。”看到皇帝這樣子,她突然倒不怕了。病來如山倒,任再怎麽樣的鋼筋鐵骨也得被磋磨到低頭。

  麵前的腳踝略微有些畸形,這是先天帶的。讓皇帝如此疼痛的,卻是腳踝旁邊的一個肉瘤子,半個饅頭大小,紅腫紫漲,仔細看,有黑紫的斑點塊狀。她想摸一樣是軟是硬,卻終究沒敢,隻問了句:“皇上,有脹感嗎?”

  皇帝有一瞬間十分吃驚,禦醫通常是不敢這樣的,因為擔心惹惱了他,會小命不保。蘩卿當然不是膽子分外大,而是有恃無恐,知道在皇帝的病好之前,絕對不會把她怎麽樣。

  皇上沒有立刻答她,側頭看了一眼秋銑手中的托盤,對她道:“你吃一個。從今兒開始,頁問虛給朕吃的藥,你也吃。直到他治好了朕為止。”

  蘩卿心裏咯噔一下。舅舅給皇帝吃的藥裏含有止疼鎮定的成分。俗話說是藥三分毒,那還隻是指普通的藥物。這些止疼鎮定的藥可就不是三分那麽簡單了。

  皇帝這個行為含義不隻有一重。但其中最重要的那個卻很明顯,他已經對這藥產生了懷疑。當然,不是懷疑它的效力,而是其他。

  蘩卿沒有猶豫,伸手取了兩個藥丸中的一個,放入嘴裏,嚼了嚼咽了下去。水都沒用。

  皇帝服藥後漸漸緩了下來,舒了口氣擺擺手,和秋銑一起恭侍在側的蘩卿正要隨著秋銑躬身退出,慢慢躺下去的皇帝道:“怨朕嗎?”

  秋銑小心的拉上了帷帳,他是要在屋裏伺候一宿的,聽著帷帳裏蘩卿的答話,微微撇了撇嘴。

  蘩卿道:“奴婢不明白。尋常太醫開藥都是兩位太醫合診,煎好的藥需要太醫自己先喝一份。我舅舅送的是成藥,他不能進宮伴駕,自然該奴婢做。”

  皇帝等了等,又道:“有。”

  少緩,待蘩卿反應過來他實在回答她方才的那個問題,他才涼涼的一笑,又加了一句:“還會動。有東西在動。有點癢,噬心的痛癢。”聲音很低,隻有他們倆人能聽到。

  居然真的也是蠱!蘩卿雖然心裏有恍然之感,但還是沒忍住表現出了大訝,下意識睜大了雙眼,擰眉看著皇帝。

  皇帝道:“你舅舅沒跟你說過嗎?”

  “沒有。”

  “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蘩卿忍了下才壓住幾乎就在嘴邊的,關於換住處的請求。暗道:果然,在觸手可及的權力和利益麵前,做到無動於衷實在太難了。那些前赴後繼、千方百計爬向龍床的後宮女子,和那些不惜丟掉氣節,甘做奴狗的閹人,他們為之低頭匍匐的對象,從來都不是帝王本人,而隻是這兩樣東西罷了。

  這是個看似簡單,實則最為複雜的事實。直到第二天寅時二刻,她重新出現在皇帝的臥室門外,這種從未感受過的,冰涼又悲傷的清醒之感依舊盤桓在她的周身,不曾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