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第一女官 四 破繭成蝶 激變(一)
作者:不伸懶腰的喵      更新:2021-03-30 16:34      字數:2433
  第一百九十六章第一女官四破繭成蝶

  第七節激變(一)

  駱思恭看蘩卿笑的頗有些感慨,直問其故,見她無語,又笑道:“你可別小家氣。這個芍藥不錯的。她有前途,對你是好事。”

  說著話已經到了會場邊緣,倆人不約而同的停住步子。蘩卿度他言外之意,頗不舒服。目向兩排對坐的幾位老僧,漫不經心的道:“我是在笑我舅舅,他總說勢在利居,動輒頭頭是道的大道理教育我。這回,可輪到我給他講講道理了。”

  今兒來參加法會的有五個老僧,個個法相莊嚴。蘩卿看最年輕的那位也是白須朱皮,滿臉褶皺。猜其年齡少說也該在七十之外。

  而那一位個子很高的,正和格爾阿旺濟紮說著話,兩道長眉末端已垂至眼角,看著總有百歲的樣子。蘩卿觀其言談間眉目不動,卻自有一股慈悲流瀉。聲音平緩,卻中氣十足。精神矍鑠,有老貌無老相,不覺肅然起敬。

  左看右看,怎麽都覺得,這位才是真正的大德高僧。比對麵交語的那位紅衣高帽露臂惹眼的格爾喇嘛要順眼千萬倍。那老喇嘛雖一派正義祥和的微笑,態度恭謙,卻怎麽也無法掩飾渾身那股濃濃的功利氣勢,惹人生厭。

  邊瞧著,邊在心中估摸:這老格爾這一副很忙的模樣,肯定是拒絕了法會前單獨見自己的了。看來,自己的感覺沒錯,他雖覬覦黃帽派在青海的勢力,但對於同鄉會還是瞧不太在眼裏的。比起侵吞合並,他還是更傾向於將其剿滅。所以,應該,自己這是沒什麽可擔憂的了?

  才想真正能鬆口氣,心中梗著一股說不清的忐忑卻渾攪亂動,一發踏實不下去。

  “想什麽呢?”駱思恭看著她有一羅預了。瞧她盯著那老和尚的樣子頗掂掇,似乎不安,給了她一拐肘,低低道:“別想了。皇帝與他正式非正式的會晤,這幾天已經有五次了。具體談的怎麽樣,隻有申萬年和許國知道。你琢磨也沒用,這是秘密。那倆老狐狸都守口如瓶,拒絕透露。方才,都早早在前頭內閣大堂候著了。”

  “啊!好煩。也不知道皇上究竟怎麽想。不落實地,心裏頭懸著真難受。”

  “我估摸著,皇上還是在猶豫。同鄉會多民眾,頂多下放到各地布按,有司衙門查處淫祠,這事兒嘉靖年間和隆慶年間已經好多次了,效果不大。一陣風過去,淫祠照樣還得有。香會照樣還得有人辦。無法根除,白白勞師動眾。”

  蘩卿道:“那不是!四海幫呢?剿滅四海幫不就根除了嗎?”

  “說的輕巧。四海幫總部在南海呢。他們在江南的分舵有犯過案子的,查了,查極個別的。沒犯過案子你怎麽查?”

  “查他謀逆啊!”

  “說的輕巧!當年的海寇大都有背景的,現在你以為不是?有證據都不見得動得了,沒證據,談何容易?”

  “說什麽證據!通敵叛國呢?不是和韃靼瓦剌有掛鏈嗎?”

  “這不查著謝家呢嗎?別著急啊。”

  “那和喇嘛——”

  “和喇嘛教勾結做生意算什麽罪,大明律你給加一條兒?”說到這裏,駱思恭眼角機警的瞥到了不遠處有個人正過來,低聲提醒她一句,“張僧監來了。”立直身子,略揚了些聲道:“年紀不大,感慨挺多!一天到晚瞎琢磨什麽呢。車到山前必有路,別胡思亂想。”

  “阿彌陀佛。”身後壓著駱思恭的尾音兒傳來一聲嘹亮的佛號,“兩位在說什麽呢,大老遠就瞧到沈姑姑一臉心事重重,可否講來讓貧僧一聽啊?”

  駱思恭先轉頭回去,微笑著打招呼:“張僧監來了。”

  蘩卿略頓了一下:張僧監非特意不該來跟她打招呼,這——難道是因為駱三?

  想著緩緩回頭,立刻就被驚豔到了:目帶窅淼,唇合迷著,僧衣飄飄有晉裳之美,袈裟大紅織金,賽過裘錦妝襴。步態飄颯,姿儀勝鶴。再世潘安,更代衛階,雖沒有頭發,實在婆娑世界一美男子。

  一邊合什行禮,口笑道:“上天生大師為婆娑世界一人,怕就是為向我輩芸芸眾生示範一下什麽叫俊美無儔的。實在天慈佛悲,我等凡人之幸。”

  三人俱笑。這會兒,那邊的兩位老僧已經在遠遠的向張僧監合什致意,駱思恭道:“這是就等你了。”

  “欸——,等皇上太後呢!”張僧監點了駱思恭一下,“害我吧你就!”對蘩卿道:“怎麽,姑姑不願賜教嗎?”

  這是真有話給她講?蘩卿笑道:“豈敢班門弄斧。我是個俗人,想的都是俗不可耐的事,說出來,怕汙了您的耳朵呢。”

  “俗還是不俗,你隻管說來。”

  “我是突然覺得疑惑,不知道究竟該怎麽立身才對。要說所謂的人各有命吧,是,所處的位置固然在很大程度上能決定許多,但其實很多時候,決定命運的,還在於人存在的姿態。小草最靠近地麵,不妨礙它向著陽光生長;大樹參天,一旦如箭毒木之流,那作惡更在無形。彎腰下身的姿態,高貴如牡丹生來就不會;但荊棘不委屈,藤蔓也不見得就是遺禍。

  而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說穿了這種姿態是很可怕的。更別說,狗改不了吃屎,金絲籠裏的烏鴉,一樣愛吃臭肉。所謂同氣相求,君子互相成全,但彼此欣賞互幫互助的行為,小人才更會、更擅長。君子大多耿直,小人卻慣會做人,反而更得人心。哎呀,這三千大千世界,如此複雜矛盾。佛眼看世界,人人都可憐,可是,可憐不可憐的,佛自己又可憐不可憐呢?禪宗密宗,梵經藏經,混沌如我,實在悟不透啊。請大師指教?”

  張僧監暢笑幾聲,道:“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尾音收住的時候,臉上片刻劃過的微笑,在蘩卿看來竟然有點神秘,“沈姑姑滿腹委屈,實在可憐。但小僧道行太淺,無法替你解這個惑。”轉了口氣,又道:“不過,有一點我倒是可以告訴姑姑的。”

  “請指教。”

  張僧監低了些聲,道:“我觀你今日氣色不佳,印堂發黑,頜下凶紋帶印,這可不是吉兆啊。我勸姑姑,千萬要當一些心。”

  說著,在蘩卿微愣的當兒,又笑嗬嗬的一指和尚們的位置,道:“都認得嗎?這五位都是香火院退班的高僧,德高望重。年歲大了,尋常難得一見,”眼瞟駱思恭,“不認識一下嗎?尋常時候,就是閣老列位,也不是想見就能見的。”

  駱思恭也覺得不能再和蘩卿待在一起了,就順勢道:“正要請教。”

  蘩卿識趣兒的默默讓開,往南邊踱步。

  駱思恭餘光踅摸她一眼,“阿彌陀佛,”張僧監卻一把扶了他右腕,道:“客位首座那個喇嘛對麵的,你認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