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第一女官四破繭成蝶

  第六節自斷（八）

  芍藥的話讓蘩卿懸著的心放下了六分，從懷中掏出手帕，擦拭她濡出眼眶的急淚，邊輕笑道：“我知道的啊。我們芍藥姐這麽聰明漂亮能幹，我早就知道太後一定會喜歡的。自打想帶著姐姐入宮的頭一天起，我就在盤算了。姐姐你這麽優秀，不能在底層的宮人窩鬥中埋沒了，就該呆在太後身邊伺候。憑姐姐的才幹，慈寧宮現在的宮女夫人們，哪一個比得上你？姐姐一出場，他們都得靠邊站！”

  芍藥被她哄得高興，破涕為笑，“死丫頭，嘴裏含了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瞧著太後總是最信任龍珠的。她，我就萬萬也比不過的！”

  得，這倆人終究還是有了隔閡，這就叫一山不容二虎嗎？“好姐姐，”蘩卿善勸道，“你千萬不要和龍珠比。她是太後的難身，這是不一樣的身份。慈壽寺還有個替太後出家的替身。加上她這個在身邊擋災的難身，都是太後的影子，萬也不能受一點點委屈的。除了太後，別人給她們一點兒氣兒都不行。記得。別的宮人太監也都罷了，誰欺負姐姐，姐姐盡管使出本事收拾回去，隻要合理合度，太後都會罩著姐姐。我也會幫姐姐。但隻有這兩個人不一樣，得罪了她們，誰也幫不了姐姐的。姐姐要記得，無論到什麽時候，任何事上頭，都要矮她們一頭。”

  芍藥心裏不服氣，深吸了口氣，默默的點了點頭。

  蘩卿並不十分信任她這個允諾。因為，憑芍藥爭強好勝的心性，就算吃了虧也未必聽的下她這話，更何況躊躇滿誌的現在？隻得在心裏輕輕歎一聲。

  芍藥道：“太後快來了，我得去了。你快告訴我，太後這麽關心你的身體，究竟是為什麽呢？我怎麽覺得，她在問我的話音兒，仿佛你的病不……不善？她聽說你知道自己不能敦倫，恐有性命之虞，我瞧著，怎麽仿佛鬆了口氣？阿蘩，太後聽到你出蟲，”緊張的四下瞧，看到有往來的宮人，趕緊閉了嘴，待那些人過去了，才又道：“太後，難道是在防著你嗎？她不喜歡你，怕你勾……接近皇上，成了皇上的妃子嗎？為什麽？她不是對你很好嗎？那她，會不會也對我有防備之心呢？我該怎麽做呢？”

  蘩卿道：“芍藥姐，許多事，我也不明白。但太後喜歡你，那就是喜歡你，不用顧慮。她那個位置，不需要假裝喜歡一個宮人，知道吧？”

  “好。”芍藥深深點頭，恍然大悟。

  “還有，記著，你是你，我是我。無論到什麽時候，都要先顧著你自己。我能幫你的一定會幫，但你要先顧著你自己，你不再是我的人了。太後問什麽，需要你做什麽，你盡管做，盡管實話答。太後不會因為我怎樣，而以同樣的眼光看待你的。永遠不會。”

  芍藥凝眉，略帶踟躕的反問：“真，真的？”

  “真的！”蘩卿心裏十分無奈，芍藥實在天生的心眼多，對誰都自然帶著防備心，不會完全信賴。直到現在，都不對她坦白，是早有武清侯府的人接觸過她，轉達過太後的問話。

  等到現在還無果，心知她是不會再說了，隻得暗道：罷了，她不說，也不必問了。縱然夫妻，不也有隔心的事嗎，何況半姐妹的主仆呢？一入宮門，從此各自為人罷了。

  思忖著，有些傷感，垂了眼瞼片刻，驀地抬頭，問：“芍藥姐，我叫你來見，其實是有件事想拜托你。”

  “你說，你我之間，說什麽拜托。”

  “我現在是到不了前頭的，更別提到宮門和太醫院那裏了。一會兒，我估摸著，我舅舅該他們能來。但我們不一定有私下裏說話的機會。我有個話很要緊，非要問問我舅舅。你抽個沒人的空兒，替我問問去，行嗎？讓他不要急著回答，好好想想，再從容捎答給我不遲。”

  芍藥心裏暗怪，今兒不是她要出家嗎，那裏來的從容？不過，轉念又釋然，又不是說的話非捎到宮裏。口中怪道：“什麽話，這麽鄭重的？”潛台詞：還非要我去問？

  “嗄，”蘩卿有些沉啞的低低笑了一聲，“你問問他，是覺得京城好，還是月城好。如果隻能選一處安度餘生，他是願意留在京城，還是願意回鄉下去？”

  “這！？”芍藥暗嚇，莫名其意，不由無所適從，“平白無故的，問這個做什麽的。大年節的，多不吉利啊。返鄉就是致使，老爺的事兒才開頭呢！”

  “送靈柩回鄉是一定要的，姐姐忘了？”蘩卿笑著，從懷裏掏出一疊銀票塞進她手中，拍著她手背，笑問：“姐姐，那你覺得呢，是京城好，還是咱們雀林好？若讓姐姐選呢，如今舅舅孤單一人，我真想找個知心的人來照顧她，哎，能哪兒再有個像姐姐這樣十全十美的就好了！”

  芍藥騰地臉色刷白，蹙眉肅怪道：“扶靈回鄉後還能回來的。雖說守孝三年，也就一年不回醫學。老爺很快就回來了的，你何必不放心到這樣胡思亂想的地步！真是，什麽時候也這麽會亂說的了！”輕輕推了她一把，“不理你了，我走了，不著調的。”

  蘩卿很失望。

  芍藥這麽聰明，就算紅宇出事那晚上的事她一時回不過彎兒，她這會兒把話說的直白如此，她怎麽還會聽不明白呢？她是不願意，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啊。長歎一聲，看著芍藥的背影，在心裏說了句：姐姐，希望你絕不會有為今日的決定後悔的那一天啊。

  駱思恭找到她的時候，她剛準備轉身，一回頭差點踩了他一腳，“呦！你是不是會屏息功啊，怎麽神出鬼沒的呢？”

  幾個忙碌的宮人從他們身邊經過，給倆人行禮，駱思恭叫了免，道：“我是來告訴你，魯甸方才落水，被救了起來。聽說這會兒被榮婉叫走問話去了。看來你要贏啊。”

  “你怎麽變得這麽快？”來人並肩往會場那邊走，“你下不信，一下又信得過了頭。我都沒十足的把握好不好？”

  “嗬，你方才看什麽呢，那麽入神。”

  “是芍藥姐啊。我讓她去看看我舅舅來沒，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去阿閣做賊？”

  “你這個丫頭可不簡單，一進宮就得了太後青眼。照這麽下去，哪天當了妃子也不一定。瞧你挺感慨的，是不是泛酸啊？”

  “哎！”蘩卿忍不住感歎，“一個誌在向上的人，時刻保持著仰望的昂揚姿態，自負自信，實在叫人羨慕。她是嬌花美眷，被皇上喜歡也是正常的，我犯什麽酸……”說著豁然一頓，是啊，芍藥是這樣的如花美眷，她怎麽會瞧得上一個窩蜷輪椅的男人呢？這是自然的啊，抑鬱什麽呢？“嗬嗬，”想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