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第一女官四破繭成蝶

  第四節出位僭寵險陂傾二十二

  龍珠甩開劉姑姑，冷笑，“小姐？可笑了，這宮裏隻有娘娘和宮婢，哪來的小姐！”深深的看了蘩卿一眼，“好心當了驢肝肺！”

  徑自拂袖而去。

  劉姑姑暗暗大生訝異。“這是怎麽話說的？”走過來半勸著蘩卿道：“小姐，您怎麽能把龍珠氣成這樣呢？她可是得罪不起的人啊。您先怎麽……”怎麽和芍藥說來著？

  蘩卿扶起芍藥。

  芍藥笑道：“得了，小聲些吧。驚動前麵的可不好。”又道：“我們阿蘩是正經的大家閨秀，”脫了蘩卿的鞋，抬起她的腿放上炕，邊道：“氣度修養，萬裏挑一。龍姑姑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意思是，有錯也不是我們阿蘩的錯。

  蘩卿斥道：“芍藥姐！”

  “我不是這意思。”劉姑姑鬧了個窩脖大無趣，訕訕道。

  芍藥扶著被角蓋住蘩卿的腿，十分感懷的勸：“算了，北方姑奶奶的性子，原是這樣的。”勸著，自己卻又忍不住拭淚，“老太太若在，宮裏誰敢這樣對小姐呢？頭先進來，誰不是拚命打點著討好？世態炎涼，都是你興的時候，她來。你難的時候，她走。”

  “芍藥姐！”蘩卿憂傷的歎了聲。

  芍藥語重心長道：“小姐，誰不知道如今你是階下囚？什麽二品女官，都是麵上光！這樣氣勢洶洶的半日了，早傳的沸沸揚揚。旁若無人，無非就是鬧給外人看的，好讓人都知道，她和咱們掰扯了清楚的。何不成全她？”歎一聲，“我給你弄點熱水擦擦解乏。”

  “那也不能這樣給劉姑姑沒臉啊！”蘩卿招手叫了劉姑姑，搭著她的手臂，沉默下來。

  劉姑姑暗訝於芍藥說的這些話。宮裏這麽多年，她自然也不是傻的。怎麽看不出這眼前一個倆仨的就沒有簡單的，這宮裏別說吵架了，就是說話也都是有意而為之的，不由前後合思起來，唯恐多一句少一句都是禍。

  蘩卿看著一個兩個都這樣壓抑，心裏不由苦笑。暗道：哎呀，別說，這事兒趕事兒的，還真都不讓人失望。這一鬧騰，前頭那位耳朵尖的，該知道了吧。

  又暗暗一歎，也不知道龍珠能不能理會自己的意思。看樣子，她也是個性子直的人，被迫在宮裏學會了轉彎，卻還是不逞意啊。但願她能很快明白。

  在搞清楚龍珠明白不明白之前，她和蘩卿吵了架的事兒就已經在宮裏傳開了。

  先是，龍珠走了沒多久，秋銑就親自來問了話，臉陰的跟烏雲密布的下雨天似的，待聽劉姑姑和芍藥一五一十的將話回了，他才看著蘩卿冷笑道：“好你個黃花魚，枉我為你費心費力，你就這麽害我！”說完甩袖而去。

  劉姑姑和芍藥都很詫異，蘩卿道：“他要受責罰的。自然怪我。”兩人更納悶，蘩卿卻將連扭了朝裏，再不肯多說一句。

  第二天一早，秋銑不高興的緣故倆人就都明白了。彼時辰時剛到，芍藥正坐在床沿上，給蘩卿梳頭。蘩卿側坐在床上，聽著劉姑姑回話，“怎麽樣？前頭有話了嗎？”

  劉姑姑歎道：“原來，秋公公和龍珠私下相好。昨兒小姐就那麽一句，也不知道哪起子就耳朵長的聽了去。聖上問起，秋公公就認了。這是犯宮規的，這會兒，秋公公正挨板子呢。”

  蘩卿問道：“執杖的是誰？”

  “是曹公公的舊班。”

  芍藥一笑，“那跟咱們可沒關係了！”

  劉姑姑覺得芍藥這話有推諉之嫌，覺得這人溫柔的眉眼，卻未免涼薄了些。從此心生不喜，暗暗存了防備之心。

  蘩卿垂了眼瞼，道：“姑姑，那龍珠呢？”

  劉姑姑冷笑道：“這宮裏的是非啊！”少頓，意味深長的歎氣，“甄貴妃早晨去太後那裏請安，正好陳太後也在，說起了這事兒。太後聽說龍珠跟您拌嘴，責罵她忘了莊重，飄忽了。又為著和秋公公的事兒，說她冒犯了佛祖，好生教訓了一頓。”

  蘩卿瞧了劉姑姑一眼，“姑姑厭煩我了嗎？我是小姐脾氣，我知道錯了。”

  劉姑姑搖頭，“跟小姐無關。這些是非原是隱在水下的暗礁，早就在那兒得了。曹公公出事，與他交好的人受了連累，自然心生怨恨。龍珠姑姑在太後跟前紅的不得了，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的不痛快。隻是他們兩位都是上等奴才，慣是謹慎的，難被人拿到錯處。”

  芍藥將最後一根簪子插好，笑問劉姑姑：“那姑姑看，他們會有什麽下場呢？”

  劉姑姑垂了頭。

  蘩卿笑道：“禍福相依。人跟人之間是有情分的，皇上與秋銑，太後與龍珠，這都不是一般的主仆關係。哪裏能談得上‘下場’兩個字。”

  劉姑姑聽著蘩卿溫柔而篤定的話，心生一種奇特的感覺，眼前這小姑娘，真是不簡單，她怎麽能這麽正正好好的切中一切要害，而將自己置身事外的呢？

  想著，一發恭敬的，聲音比平和更溫和的道：“慈寧宮還沒傳出如何處罰，怕會來傳芍藥姑娘去問話。姑娘還是先自己收拾一下，預備著的好。”

  說著，眼角掃著芍藥長裙下露出的一雙鞋——那是一雙雲屢的仙姑灰草紋鞋。

  這姑娘身上的裝扮很隨意，腳下卻暴露了心機。

  這樣處處都要討太後的喜歡，是早有成算，早預想到會被召見的吧。

  看來，她是早想到了，龍珠和秋銑受處罰，最後顯出來的是她？難道，她不知道槍打出頭鳥，她已經太招搖了？

  哎！錯呢，倒未必。人人為己，想在宮裏生存，就得這樣的人和性。

  隻是，太心急了些，也太涼薄了些。

  暗歎一聲，好風憑借力，遇到這樣肯想法設法送她上青雲的主子，是她的造化。但她恐怕身在福中不知福，認為是理所當然的啊！

  終究差了不是一等。

  也不知道，將來，她是否能成就小姐這番苦心好意，亦能感念小姐這番襄助之恩呢？

  龍珠被罰在英華殿跪兩個時辰。

  和這個消息同時來的，還有芍藥被李太後賞識，留在了身邊伺候的口諭。

  蘩卿很高興。

  劉姑姑也替她高興，“恭喜小姐心願達成。芍藥跟小姐關係匪淺，她在太後跟前替您美言，以後定對你有大幫助的。”

  蘩卿眨著眼，狡黠的笑道：“姑姑這聲恭喜早了哦。”

  這話，劉姑姑直到晚上才明白了。

  掌燈的時候，阿布送了新的鬆油來添火，順便悄悄留下一包鬆糕，低低對蘩卿道：“我師傅說，放心吃，是駱緹帥的東西。明兒就要受具足戒了，得折騰一整天呢，叫您好好睡一覺。死在哪兒他可沒法兒和頁太醫交代。”

  蘩卿笑道：“嗯。他的感謝我受到了。哪天他和龍珠成親的時候，我會送分大禮的！”

  阿布笑嘻嘻的去了。

  劉姑姑不解的道：“按理說，秋公公想找對食還不是簡單的。兩人都是得寵的大宮人，怎麽忌諱到現在呢？”

  蘩卿所為得逞，一絲偏差也沒有，暫時心滿意足。邊脫衣服邊笑道：“姑姑難道不是應該問，他們瞞人瞞的這麽緊，我是怎麽知道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