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第一女官四破繭成蝶

  第四節出位僭寵險陂傾十九

  芍藥和翠環的名字放在擇選補充宮女的名單裏，在蘩卿被“禁足”的第四天中午進了宮。

  蘩卿那時候還在睡覺，她因為頭晚上和駱思恭說話有點久的緣故，直到天蒙蒙亮才合上眼。肚子不空，這覺可就睡的踏實了。

  全是亂七八糟的夢，光怪陸離，怎麽也醒不過來。

  她時而在謝家的大火場裏奔跑，茶樓裏見劉秋麗的畫麵卻又鑲嵌進去，橫疊在一起，壓住了她已經看到了謝嘉樹背影的畫麵。她覺得謝嘉樹的樣子十分不好，頹廢，憂傷。想仔細分辨清楚，下眼認真一瞧，卻是那張被莫名殺死在茶樓後院的人臉。

  她瞬間失驚，想叫，卻發不出聲音。

  真是絕望。劉秋麗這時候又突地現出來，先是追問她所求之事如何。她道：“我才剛進宮，還沒有來得及。您也知道我家最近事多……”

  聽到否定的答案，劉秋麗突然就激動起來，張牙舞爪的衝她撲來，嚷著要撕爛她這個賤人。罵的名字卻是樊嬌，“樊嬌，你這個賤人！害了我相公，又也要害我兒子！我要撕爛你這個賤人！”

  “我不是，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啊……”她推手踢腿的隔檔，奈何四肢俱僵，怎麽也抬不起來。眼看隻能任人魚肉的時候，劉秋麗那張臉卻又變了，變成了駱思恭。他用溫柔無限的黑漆漆目光看她，道：“我就跟著你後麵，你早晚得回頭。”

  夢魘中，恍恍惚惚的，聽到遙遠的地方傳來叫她的名字的聲音，漸漸的，身體上傳來溫柔的觸感，她終於意識到是在做夢。還魂的瞬間，罅開眼縫，瞧到的就是芍藥那張溫柔美麗的臉龐。她哇的哭出聲，張開雙臂，騰地躍起抱住了她，“芍藥姐。”

  “怎麽啦？做噩夢了？一頭汗。快擦擦，來。”

  皇帝從門前“路過”，聽到裏麵的哭聲和哄慰，頓了住。

  比起哭聲裏的委屈和嬌氣，這個女聲耐心，溫柔，關切，包容，……很有魅力……

  隨從都垂低了頭。

  秋銑輕輕的推開門，皇帝細長的手指輕輕挑起簾子一邊兒。

  一個新來的漂亮宮女正溫柔的安慰哭成淚人的蘩卿。

  秋銑偷眼瞄了瞄皇帝的臉色，嗬斥了一聲：“敢在這裏喧嘩，活得不耐煩了！”

  裏頭的聲音立刻停止。

  皇帝比了個噓聲，垂頭撚著拇指和食指，乜了眼光影中那個成熟豐腴柔和的側影，邊抬腿徑直朝前走，邊問了句：“新來的？”

  秋銑眼珠轉了轉，皇帝的神情複雜：恍惚，嘴間饒有興味的挑起。秋銑一閃眼睫，噗通一聲跪倒，“皇上恕罪。”

  皇帝側回半個耳朵，“怎麽了？”

  “回皇上，”秋銑深深的伏地，照實道：“那是沈蘩卿的侍女。在頁家長大的。”

  皇帝眉峰一聚，眼珠子忽悠悠劃過一道黑沉，“你幹的？膽子不小！這個月俸銀沒了！”大步前去，“起來吧！”

  秋銑撅著屁股爬起來，匆匆的跟上去，“那……”送回去？

  話未出口，皇帝又道：“讓沈蘩卿給太後請個安去吧。剛才不是問起她了麽。”

  秋銑有點摸不著邊，沒敢遲疑的應了是，躬身哈腰的又試探著低低道了句：“她身上可不幹淨，去慈寧宮不合適吧。”

  皇帝回身拍了他一腦瓜，“合適不合適問朕做什麽。”

  秋銑嘻嘻笑著，心裏卻咯噔一下子：乖乖，皇帝這……幾個意思啊？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心裏沒底，下午的半場灌頂開始前，來取血的時候，就對著湊上來幫忙扶蘩卿胳膊的芍藥，作勢嚇了一跳，“呦……這個大美人兒怎麽，沒聲兒沒響兒的！”

  芍藥莫名其妙，被唬的緊，慌忙就要磕頭。

  蘩卿的心思暗暗一挑，拉住她。哼笑瞟一眼秋銑，心思電轉，口中道：“做什麽一驚一乍的！這是我姐姐。”對芍藥道：“剛才見過了，不必磕頭了。”

  給了芍藥個眼色，芍藥立刻會意，規規矩矩的福禮參拜，“那哪兒使得，秋公公好，奴婢芍藥，給秋公公見禮了。多有冒犯，請您見諒。”

  秋銑嗬嗬兩聲，對蘩卿道：“不小了吧，比你大得多。”

  “十九了。隆慶四年生人。”蘩卿瞧著秋銑取刀子撥開傷口，輕輕擺擺手，芍藥會意而去。

  蘩卿才又對秋銑道：“我姐姐對宮裏的規矩不熟悉。煩勞公公派個老嬤嬤來提點一下，可中？”

  秋銑笑。

  蘩卿再道：“以後，還要請公公多關照我姐姐。她名為丫頭，實則，我外祖母拿她當親孫女養的。人一片良善心，”

  芍藥從包袱裏取了一個荷包過來，蘩卿拿過來雙手塞到秋銑手裏，“最是憨直老實，拐不過宮裏的聰明人。我怕那些人給她虧吃。”

  “好說好說。”秋銑始終笑眯嘻的，看了看那荷包的花樣子，塞到懷裏，“這是雙麵繡的針法，誰繡的這麽別致啊？”

  蘩卿拉著芍藥的手，“我姐姐。”

  芍藥道：“公公喜歡就好。”

  秋銑呦呦呦的說著，特意意認真真的瞧了芍藥兩眼，誇道：“嘖嘖嘖，人美手巧，前途無量啊！哪兒還用得著雜家幫襯呐！”說著，收拾起盒子，將灌了血的瓶子包在手心裏，要走，又想起什麽，停住步子道：“誒，我說。你這黃花魚，是不是該給太後叩個頭去啊？告訴你，今兒早晨皇上去給太後請安，雜家可聽到，太後問起了你呢！沒良心的丫頭片子！”

  蘩卿心裏透亮。暗暗掂掇著，歎笑著乜出一個涼笑，不滿道：“我心裏愧疚，早想去給她老人家叩頭。前提是，你放我出去嗎？”

  秋銑哂笑，呃道：“再有一半天的就中了。灌頂大法，做五日。”

  蘩卿略顯不安，“要不，先讓我姐姐替我去吧。”

  秋銑麵現猶豫，“這，合適嗎？”

  蘩卿道：“蒙太後天恩，我這心裏實在感戴。不拘什麽的，哪怕讓她先磕個頭，聊表心意。總是她來了，和我一樣的。”

  秋銑這才不太痛快的應了下來。卻極快的就派了一個年歲長一些的老嬤嬤來，正是剛進京的時候，教過蘩卿幾日的那個劉姑姑。

  “劉姑姑！”蘩卿驚喜非常，從床上翻下退就要穿鞋。

  “使不得！”劉姑姑也是滿麵高興，趕忙過來一把摁住她，“折煞奴婢！”扶了她的腿依舊放回被子裏蓋住，“秋公公交代過的，要奴婢好好伺候小姐。”

  倆人看著門口送人來的兩個小太監閉了門，稍後才四手交握，對坐親熱的說話，蘩卿道：“還不知道姑姑如何稱呼呢！”

  “奴婢叫四水。劉四水。奴婢早就惦記著小姐。打上次您進宮，奴婢多番想親近，恨身份低微，小姐呆的地方，奴婢都不得近！”毫不掩飾複雜的期盼：“後宮等級森嚴，若非小姐，奴婢一生就要在邊緣雜務房供人驅使奴役，一輩子也靠不近這乾清宮之地啊！小姐是奴婢的貴人！小姐上受奴婢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