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第一女官四破繭成蝶

  第四節出位僭寵險陂傾十二

  蘩卿心裏對眼前這個叫阿旺濟紮的道貌岸然的老和尚又笑又罵，自以為一點不顯露，其實，眼珠子都在不停的滴溜溜轉。

  阿旺濟紮瞧著她，“不太一樣的。”

  蘩卿道：“哦，原來和尚還能當大官啊！好厲害好厲害！我隻知道有僧官，原來不是的。了不得！”

  很是崇拜的樣子。這樣，果然就討好了阿旺濟紮，他麵上的神色更溫和慈祥了，“佛祖照臨下土，是普度眾生疾苦的。不是統治，是度化眾生脫離苦海。”又誘導道：“再說，政務是政務，教務是教務。也不太一樣。比如我哥哥官政務，我就管教務。你覺得政務有趣還是教務有趣？”

  “教務？”蘩卿道，“政務？好像還是管人比較有意思吧。教務是做什麽的？”

  “管人的話都是一樣的。都要讀佛經的。其實也差不多。你想知道嗎，改天我講給你。不過，那樣，你得磕頭拜我。你拜我，我告訴你許多。所有你哥哥不知道的，我都知道。”

  蘩卿暗啐一口，真拿她當孩子了？老娘拜你個鬼！

  罵是罵，為了放鬆他的警惕，繼續套出他的話，卻眨了眨，做一副懵懂單純樣子想了想，貝齒囁著紅唇，笑搖頭道：“欸，還是算了。你是大師，磕幾個頭沾福氣好的很。隻是那些東西，其實，以後再慢慢知道也不遲的。”嗬嗬著，就是不想學。又道：“聽起來，西藏好像西方的極樂世界呢。真好。我就隻知道西藏有高高的雪山，漂亮的神仙湖，大師，聽說在那裏麵洗澡，喝一下哪裏的水，就能長生不老，長保美貌。是真的嗎？”

  阿旺濟紮本是有些失望，聽到她後來的話，又開懷了，笑道：“你可以去試一試。大約老呢還是會老的，但一定會更美。”

  蘩卿撇嘴道：“哪有老了還是更美的！太高深了，聽不懂！”又道：“我知道還有什麽西天佛子，大國師，都綱、僧綱之類的職位，都是朝廷封的。這麽說，您是烏斯藏行都司的？聽朝廷封賞代天子治理，那您這是進京述職的嘍？嚇我一跳。還以為您是活佛！”

  拍拍胸口，鬆了口氣的樣子，擇了旁邊的椅子坐下，又猛地想起什麽，忽地頓住不坐，一蹦而起的跳開道：“不對！你怎麽能宮裏留宿啊，這裏是乾清宮哎。”

  她這樣一驚一乍，後知後覺的，實在好笑。配著一張漂亮的不像話的臉，還有嬌小婀娜的身體語言，實在很難讓人不放下戒心。

  阿旺濟紮眼裏的興味越來越濃，就垂下眼瞼蓋住。腦子裏閃過另外一個女孩子略顯呆萌癡愚，卻更清澈的眼，掂掇著想著這樣聰明伶俐的好還是不好，答非所問的嗯道：“你還知道活佛？”

  蘩卿敏感的聽出了這句聲音裏的那一絲不同，暗暗冷笑。口道：“活佛，我聽過的啊。”

  ——圓通曾說過，藏地那些位高權重的老和尚就叫活佛！

  一個個，大都是表麵慈祥和善，實則肚子裏全是狡猾的詭詐奸計。口裏念著經書，說著救世濟人、普度眾生，行動卻是在爭權奪利、稱王稱霸，他們傳教不過是以此奴役百姓。

  那裏的老百姓都活的十分辛苦，貧窮可憐，而這些掌握著政權的大家族和掌握著話語權的“得道高僧”，左右著一切真理，他們甚至沒需要法度，隻憑借一句話，隨隨便便就能拿捏百姓的生死。那裏的百姓隻有順從一條路可走，從生到死都在被迫“修行”，陷於苦地。那裏號稱“佛國”，實則，不過佛妖一體而已！

  蘩卿沒有去過西藏，自然不知道圓通說的是真是假，但麵前這老和尚是個爐火純青的政治高手，短短幾句話的時間，她已經感覺到了。孔子說：人有五惡，盜竊不與。學術殺人，以偽真理教世，以偽善教人，以高尚堂皇的言辭掩蓋剝削和追求利益的無恥嘴臉，蒙蔽別人，以圖厚己。這個老和尚，已經是此中高手，將此行此業融入了骨子裏。

  這樣的人，這麽有耐心和她扯傻，看她賣乖，定然不是因為閑的沒事幹。她需要萬萬分小心！

  阿旺濟紮道：“聽過？也是你哥哥講的嗎？你講講聽。”

  “啊？”蘩卿道，“我說不好的。活佛，就是輪回什麽的吧？能不死，這樣吧。不過，我聽說大寶法王，就是噶瑪噶舉派那個黑帽子的老和尚，他是戴黑帽子的呀，”指指阿旺濟紮的帽子，道：“您的為什麽是紅色的呀？”

  阿旺濟紮眼一閃，微微頷首，“嗬嗬，帽子除了顏色，都差不多的。黑色的，紅色的，黃色的，都一樣。”約略說了兩句西藏的活佛由來，最後道：“是戴黑帽子的先受到了佛祖感召，得道成為轉世活佛的。後來大家才都感召得道。知道的不少，這也是你哥哥告訴你的？看來，他叫你的很多。你和你哥哥，感情很好嗎？”

  蘩卿覺得他那哥哥兩個字十分意味深長，就愣了一下，“不是的。其實我哥哥也不懂。宮裏有番經廠，那裏有許多書。”

  “這樣啊。你哥哥有沒有告訴過你，活佛有男有女，也有女活佛的呢？”

  蘩卿的心嘎登一下大跳，頓了片刻才重新正常起來，懵懵道：“女的，也可以……嗎？我不知道的。”

  阿旺濟紮撩起眼皮，倏地射向她，認真的，片刻道：“當然。佛法無分別性。男女都可以成佛。”

  唇角一扯，露出個在蘩卿看來就是似笑非笑的笑容，突地又合什唱道：“拋出那紅色睡蓮羂索，縛住堅定和動搖的隻是資糧，絕色美顏的目光遍及三界，功德天女主宰著有寂和圓滿，願她的權力蒸蒸日上，更加增益。”

  這次，他可沒有闔目。就這樣直盯盯的看著蘩卿，目光不像一開始的那樣平和安詳，而是帶了明目張膽的進擊性，唱完了一笑，問：“好聽嗎？能聽的懂嗎？”

  真能裝啊！蘩卿暗罵，卻無法抑製的感受到了無窮的誘惑力在向她感召，這是在暗示她？女活佛？

  樊華還是，樊姝彤？或者是是什麽，王阿於？轉世的女活佛？

  她嗎，別扯了——

  跟皇帝的病又有什麽關係！

  為什麽他們要一起騙她來聽這個老和尚的鬼話！真能扯啊！

  駱三，他知道嗎？

  蘩卿的心像要開鍋一般，咕嘟咕嘟直冒泡。使勁還是不能壓製這搖蕩的心旌，不愣愣的搖頭，道：“大……大概。”心卻跳的極快，越來越快。她就抬手捂住了心髒。

  “怎麽了？”阿旺濟紮看著眼前這姑娘流光溜溜而動的雙眼，滿是迷惘和慌亂，誘惑無窮，十分滿意。

  “震撼。我真是孤陋寡聞。”

  阿旺濟紮微微頷首，半晌才歉意的道：“你很聰明，果然是天生的性靈。這麽性靈的窈娘怎麽會孤陋寡聞，怪我，是我漢語不好。溝通不利。以後，我們慢慢來。”

  什，什麽？蘩卿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用了“我”這個自稱——

  而且，他，他究竟在說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