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第一女官 四 破繭成蝶 出位僭寵險陂傾 一
作者:不伸懶腰的喵      更新:2021-01-19 20:06      字數:2689
  第一百九十六章第一女官四破繭成蝶

  第四節出位僭寵險陂傾一

  六部街本就是個暗湧常動的是非之地。在這裏日常盤桓的,即便市井遊惰和雜業無賴,末民劣等,也幾乎沒有一個是真正單純的法玩俗偷。

  而頁家偌大喪事,要一個小功當服的女娃子主持當家庶務,又必然是這裏的好大一樁談資。自然要多一些人爭相交議,一睹為快,乃至與尋釁滋事,訕叫嚷刺,廝鬧於市麵,也都不算稀奇事。

  故而,雖然孫氏的棺槨已經出城,道場從今兒起,就算功德寺才是大排場。但初六當日一大清早起,直到日落黃昏,頁家依舊人流如織,門前往來,絡繹不絕。乃至從六部街的東犄角到西旮旯,以頁家大門為中心,向外呈擴散狀,依舊盡是隔望的看熱鬧者。

  俗話說人多必有是非。這樣的好事者魚龍混雜之地,即使赫赫揚揚的白事裏不乏兵馬司的辦案校尉來往,也難管住出岔劈的勢頭。

  這不,一整天,可謂才壓下葫蘆就起瓢,東頭不下雨西頭不刮風。出事兒不在數量多少,就怕趕著來膩心,那才叫應接不暇——

  先是胡先生自絕的消息傳來不久,伺候胡先生的那個丫頭也旋即被發現投繯自縊。這可驚了蘩卿一大跳,一個小丫頭,沒道理啊!

  一個疑問還沒問完,接著,就傳來新院的下人房失盜。派人去看,回報果然正是請假出去辦事的香蘭的房間。好麽,敢情香蘭居然是這麽一個狠人,決心一旦下了,便會不管不顧,其他任何人,都不在她的考慮範圍。果然啊,穩當人的狠辣和果斷,才叫真的絕情,那是隻有在關鍵時刻才能看得出來的。

  好在蘩卿心裏早有預料,早一會兒晚一會兒的,當不當時,都不算個事兒。讓她真正有些動了心難過的,是沈家隨後來了送孝和折祭的場麵——

  按理說,沈家是頁家正經的親家,成服的第一天便該來服喪伴喪,出入吊祭,幫忙撐場麵。

  或者,幹脆等到迎喪正日,大殯送喪,死者為大,盡哀而已。那就是得四十天之後了。

  然而,萬萬沒想到,他們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就要等正孝子前腳出了門,後腳就來。頁家這點兒事兒,都在蘩卿這姓不正上。沈家不再裝傻,這就是態度了。這根本不是來憑吊的。

  蘩卿暗歎一聲,本來,她以為,這麽多年的交情,斷不至於做到這樣的地步。畢竟,人死如燈滅,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犯不著把事兒做絕。

  一麵想著,硬著頭皮出門,哭迎於階下。

  楊氏親自領著三房的一幹庶女庶子來的,浩浩蕩蕩的小功服像一道耀目的光,從前街一路逶迤入了頁家鑲白掛孝的正門。

  見了蘩卿,楊氏頭一句話就是諷刺她出口的大伯母三個字不合適,“別這麽叫,合適不合適兩說。雖然宮裏的旨意沒下來,但都聽說了,你要過繼。這麽大的事,你娘這不言不語的。一場大喪,麵兒都不露,把我們都晾在一邊,這和離書可還沒簽呢!”又道,“當然了,都不管你的事。我也不是說你。”

  蘩卿不解道:“大伯母在說什麽,我不大聽得懂。什麽過繼?至於宮裏的旨意,不知道您在說的是什麽旨意?”

  楊氏噎了一下,“迎吊禮的人呢?不會就是你吧?”

  一甩袖子,跟著接客的成事婆子進去了。

  蘩卿有點兒後悔,喪禮有主事,自己真是不該出來。才想著,就感到有一束光一直打在自己身上,四下掃看,最後停在斜對麵酒樓上。一個錦繡華貴的靚麗身影臨窗而立,正在向她招手,是沈媛。喜飛兩目,眉黛興致,一個男子靠過來,摟了她在懷,也朝自己揮了揮手。

  果然,姓沈的孫女,以頁家主人的名義來迎接自家祭奠。“親爹”甚至還在東廠大牢,為著她的緣故,至今生死難測。亂禮難正,這種議論隨著沈家哭喪的臨門,很快就傳遍了市井坊間。

  當然,蘩卿在乎這個嗎?自然是不的。

  她在乎的是外祖母的大歸再一次被人踐踏和利用了——

  堂堂孫斬香,婦科泰鬥,一生自詡如何,都不如這身後事萬般堂皇下的淒涼來的搞笑。連兩女共一婿的嬌客都不在堂。

  這叫什麽喜喪?這不是笑話,卻勝似一場大笑話。

  不是指責,甚似指責。所有的哀婉悲痛,都是一場給天下人看的折子戲本。

  然後,恐怕就是那些專會無事生非扯閑篇的人,再一輪彈劾。當此皇帝被人下毒,恭妃和四皇子莫名其妙生病,皇後出人意料的負荊請罪,李太後重新掌管宮務之際,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陰謀論一定會鋪天蓋地,她唯一好奇的是,這些人要怎麽把他們頁家和這些事兒連在一起呢?

  王恭廠?裏草場?還是楊曹介?或者,總還跑不了是謝家吧!

  要看出手的人是誰,目的是什麽而定。

  沈家的燒紙還沒結束,伴喪的唱腔正在高亢嘹亮的哭哀中,百草堂義診的場子就出了亂子,卻是有人偷拿了藥材不肯承認,被揭穿反而開始撒潑打關起哄鬧事。

  蘩卿剛附耳楊氏打了個招呼,準備過去看看,隨後夥計就又來報:“小姐,不好了,一個來義診的老嫗突地嘔吐不止,茅房都沒來得及,拉了一褲兜子。這會兒已經昏厥了。”

  蘩卿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卻隱隱一沉。怕什麽來什麽!喪事正亂,發生什麽事都不怕,這個當口就怕有下毒之事。想著,吩咐道:“該怎麽治怎麽治,什麽症狀,從她來時起,說過什麽做過什麽,在咱們這裏都做過什麽,一一問清楚,列俱詳細。找到目擊證人,現場人多,多找幾個。叫外頭兵馬司的人來守著。”

  這麽三下裏一忙亂,前院後堂便都有了竊賊偷盜和下人乘機私賣之事。蘩卿正好忍不住就要著惱之際,常昆急急忙忙的趕了回來,隨後羅成也回來了,這才算有人幫襯,穩當住了陣腳。

  雖然蘩卿有掌家管事的經驗,又有常昆羅成鼎力,福伯大碾子等精心周全,一整天下來,還是弄得她焦頭爛額,差點就罵出了髒話。

  好容易熬到掌燈,總算暫時消停下來,芍藥提著食盒輕輕的推開了前院暖隔的門,迎門就看到,蘩卿已經窩在太師椅上睡著了。

  昨晚跟駱思恭吵了一大架後,就整宿無眠。本就精神不濟,這樣嚴陣以待的一整天都是靠喺咪棍支棱眼皮才撐下來的,乏累和煩躁已經快把頭皮撐破了。

  但蘩卿這人怪的很,越是累的時候,神經反而越靈敏,或者是因為心裏壓著事兒的緣故吧,她其實一整天都在等一個機會。

  門輕輕的吱吱扭扭一響,她就睜開了眼,耷拉著腦袋,用無精打采的惺忪眼兒看著芍藥,笑道:“聞味兒就知道是大蝦。是不是?”

  芍藥道:“嗯。有蝦酥,福伯特意叫都備了小姐愛吃的。還做了飛龍湯呢!”

  “飛龍湯嗎?鬆雞嗎?”蘩卿的精神頭一下子上了來。

  “嗯。我看著宰的,跟家時候那隻一模一樣的。”

  蘩卿哎呀著坐直身子道:“那麽好看的鳥兒,怎麽能宰了呢?再說,那玩兒在東北的深山老林呢,哪來兒的啊?”

  “常五爺帶回來的,”芍藥把菜一樣樣打開,“不知道誰給的。”說著,到了熱水,伺候她擦了臉和手。

  蘩卿心裏已經猜到了是誰,暗歎一聲,又問存知,“我哥不回來嗎晚上?那邊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