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第一女官四破繭成蝶

  第二節三激李太後中

  二

  胡先生早就已經被蘩卿說的如坐針氈，難以坐穩，此刻臉色大變，騰地起身，退後一步，沉下臉和她對峙道：“別問了，老朽隻能告訴你，這些，老朽也不太清楚！不過，若是李懷玖和香蘭的身份互換存疑，這事兒，最大的漏洞就是年齡，香蘭才十六。陳太後的孩子，從隆慶四年至今，已經十九了。所以，小姐還是別詐老朽了！”

  胡先生雖還是絕不承認，但顯然已經被觸到了敏感處，蘩卿見狀，了然在心：有問題的是香蘭！的確是香蘭。所以，這件事還有隱情。

  想著，越發從容，負了手，笑的閑閑自在，緩緩踱著步故意下個套，“所以，我要問你的第二個問題是：你的小主子，究竟是芍藥還是香蘭！”

  胡先生蹙眉，下頜下意識微微一挑。

  蘩卿笑的狡黠，“當然，您不說也沒關係，我已經做了打算。”

  胡先生緊張道：“小姐想怎麽做？香蘭是個好姑娘，一心一意伺候小姐，你不要亂來！”

  蘩卿心下大安，卻不戳破他，道：“我想怎麽做，不會跟一個階下囚交代！你不惜告訴我她失貞的事，無非就是怕我帶她進宮。我不帶就是，我帶芍藥！嘖嘖嘖，”蘩卿笑笑，“說起來，我真是傻啊！這麽多年了，我娘待芍藥實在不算好，偏偏我外婆最中意她。為什麽呢？之前我隻以為，是從小的情分，嗬嗬，”

  外婆甚至還有意撮合她和舅舅，舅舅也動心了！當然，這句揣測她不會說出口，搖搖頭，“而且，芍藥的娘家對她一點都不好。她那個所謂的表哥這麽敗壞她名聲，她娘家連麵兒都不露。嗬嗬，無情至此！”

  胡先生的表情已經隻能用僵硬來形容了，眼底卻平靜了許多。

  蘩卿笑的十分狡詐，在銀白的月光下，甚至有些冷酷，卻越發顯得美豔異常，湊近胡先生耳邊，低若蚊蠅的道：“胡先生，芍藥長得那麽漂亮，又那麽聰明，這些日子，我看出來了，她實在上進的很呐！你說，我幫她做個妃子，做皇帝的女人，她會不會高興呢？”

  “香……芍藥不可以！”

  蘩卿不理他，麵無表情的轉身，作勢欲向外走，邊道；“而且，惠山不是要回蘇州嗎，我讓香蘭去告訴他，他可以坐我家的船。嗬嗬，他們相好，我就成全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是這世間最美的事兒。您說是不是？”

  胡先生終於啊了一聲，蹬蹬後退兩步，失聲道：“絕對不可以！絕對不可以！絕不行！果然能人都是狠毒的，小姐，你可不像個女子啊！”咬牙切齒。

  蘩卿毫不在乎，停住腳步，卻不回頭，“我就當先生是在誇我了。最後一次，現在不說，怕沒有機會了呢。胡先生，你腳踏兩條船，哦，不，連上我們家，是三家啊！哎，茫茫人海，找個三條腿的能人實在不易。我不希望你死不瞑目，說出來吧，連你未了的心願，我都辦到——不管你究竟有沒有出賣頁家的事情。如何？”

  胡先生冷笑道：“你舅舅若會讓我死，還會將我關在這裏嗎？”四下一掃，“讓你舅舅來見我，你還小，好多事，你不懂！”

  輪椅沉重的碾壓地麵發出嘎吱的重響，頁問虛的聲音比人先出現，“胡先生，那個人殺了三條人命。人命關天，您就一點不慚愧嗎？”問著，緩緩的出現，盯著一臉僵硬冷笑的胡先生，“告訴我，你究竟是誰的人？圓通是誰？說清楚，這些年的恩怨，一筆勾銷！兵馬司的人來，我會替你通融，不會讓你受大罪。”

  胡先生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無藝，這丫頭心機過人，又懂得隱忍捱時，絕非等閑之輩。你是老實人，算不過她。跟著她，你會連骨頭都留不下的！你別忘了，她身上流的血，很可能是張毅的！”

  頁問虛沒說話。

  蘩卿對這話置若罔聞，再次離去的腳步一絲未停。

  從地下室出來，蘩卿就一直站在這裏。她知道，舅舅會說服胡先生，他跟胡先生說的話，該讓她知道的時候，自然就會告訴她。她不急。

  她在等的是胡先生的允可。她相信，胡先生會配合的。其實，她方才問的那兩個問題，都是在給他施加壓力罷了，她那個未知的主子，是不是圓通都好，其實，她興趣不大。而且，她很自信，若她有必要知道，隨著事情的一步步發展，她自然會知道！

  香蘭私奔，芍藥進宮，這是她計劃好的第二步。相信，胡先生為了她們倆人中的不知哪一個，都會應允。

  應允之後，就要按照她計劃好的步驟，一一開始了。先是胡先生暴露自盡，死在東城兵馬司。然後是第二步，最後是第三步：腥風血雨的朝堂波詭雲譎。甄家步步緊逼，施厚德死，蘇舜才死。皇上苦苦保全的武清侯府，就要被欲壑難填的甄家推上風口浪尖，她就不信，皇上還會不厭棄他的好貴妃，李太後還會繼續忍！

  想的入神，一時竟然沒發現有人已經靠近。常昆從側簷下匆匆過來，“師妹？不冷嗎？”問著，遞來一張紙條，“胡先生給的。師父讓你看看，行不行？”

  “哦。舅舅上來了？不冷。多謝師兄。”蘩卿往亮處走了兩步，邊看邊聽常昆問道：“那人吃了藥如何？有緩嗎？”

  蘩卿微微搖頭，“進去吧，怪冷的。”

  “胡先生說的什麽？”

  蘩卿將紙條遞給他，常昆看到的是：

  “巽在東南，八門為杜。長女，克父克母。中平，小凶。屬木，旺於春辰巳之月，休於夏，囚於四季月，死於秋。居巽宮伏吟，居乾宮反吟，居坤宮入墓，居兌宮受克，居艮宮被迫，居坎宮受生，居震宮比和，居離宮泄氣。

  以上常文。

  如今，相冬之時，正平凶當卦象。小姐既主藏形，當隱匿保中。離本泄氣，分王難和。故而，進擊之事，皆不利。未可輕動。

  小姐當勸誡老爺，三思後行。

  老朽雖是武清侯府門客，但二十年來與頁家相交，名為主仆，實在親友。如今知死期當不遠，隻望頁家一門俱安。老朽死也瞑目。”

  常昆看完滿臉寒霜，失口罵了好半天髒話，什麽難聽說什麽，“老東西，張僧監的弟子死了，這時候說出他是武清侯的人？什麽玩意兒啊！我艸，師父待他多好啊！我艸！我非得親自打死這個老不死的混蛋！存知一會兒就回來了，等會兒讓他瞧瞧。”說著憤憤進屋，找頁問虛去了。

  蘩卿隻冷笑了一聲而已。

  存知不經念叨，兩步並作一步的從外頭進來，陰著臉過來，拉著蘩卿的手焐到懷裏，“手都冰了！進屋吧。”蘩卿就勢靠在他懷裏一下，“哥，我有點難過。”抬頭望著他，露出一臉鬱悶，撒嬌道：“你什麽時候帶我出去玩兒啊！那天說的話都不算嗎？”

  存知四下偷瞄沒人，快速的低頭親了她一口，歎一聲，取了個個鬥篷出來攏了她，蘩卿低頭瞧著他係帶子的手，低低道：“怎麽也想不到，原來胡先生是武清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