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第一女官三 掌宮管事 下(六) 六
作者:不伸懶腰的喵      更新:2021-01-19 20:06      字數:3224
  第一百九十五章第一女官三

  第六節掌宮管事下(六)

  六

  申萬年正要接話,他的隨從大管事形色匆匆的敲門進來,左右瞧瞧兩人,道:“左都禦史姚博年方才上了奏折,彈劾右都禦史顧緋衣,並吏部左侍郎趙文臣趙大人,和蘇州同知楊承禮交接甚密。懷疑在欒平失蹤一事上,顧緋衣做了手腳,並通過趙大人收受賄賂!”

  小舅子出了事,王璜卻顯得很漠然。申萬年看了看他,轉頭時,眼底閃過一絲晶芒,嘴角微不可查的一撇,顯出思腹,吩咐道:“知道了!繼續看著吧。派個人盯著頁家,看看裏麵都有什麽事是我們不知道的。重點是那幾個走側門進去的太監。”

  “啊?這……是!”管事走後,申萬年複對滿臉複雜的王璜道:“沒想到你那個小舅子手還挺長。”

  王璜長歎,擺擺手,“我一向不管他!”

  申萬年道:“你剛才說,賭什麽?”

  “就賭誰能猜的中甄家這葫蘆裏的酒,如何?”王璜來了興致,眼珠滴溜溜轉,調笑道:“聽說甄家有個了不得的師爺,姓焦。我們,來來他如何?”

  這是有點兒不服氣?申萬年笑瞧他,手指做點,笑了,“你倒真瞧得起他!來就來,隻賭注不大我可不陪!”作勢想了想,“嗯——,你那《鳳還巢》的本子,老夫瞧著真不錯。這樣,你寫序,老夫寫跋。我們大印幾百份,全作新年賀禮,送給滿朝文武。如何?”

  王璜撫掌,“隻寫跋怎麽行,序跋都得來!首輔大人出麵,我這本子要大賣了!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

  二人聊著笑著,眼瞧著頁家的方向卻都忽地頓了目。

  那裏,不知誰喊了一聲:“沈小姐出來穿喪服了!”

  頁家側角門的方向果然人群兩開而散,圍著小小一個矮門形成一圈兒。正門這邊的也紛紛往那邊趕過去,臨街看熱鬧的也趕緊翹首側頭往望向那裏。

  門裏卻先出來四個高大健壯的婆子,做模作樣的在門前張起布幔,連門在內,圍做半個圈兒。

  又有一個精明幹練的,到前門叫來了幾個奏樂的,拉開架勢,等在人群邊兒。

  帳幔後頭的人被帷幔擋住視線,本自竊竊低低議論著,湧動著,見此,越發不安的騷動著往這邊擠。

  議論聲愈發重了,有不能湊近的,交頭接耳,道:“聽說沈家小姐國色天香,是天上的神仙,月中的嫦娥,可不知道今兒能否得見呀!”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議論起了作用,聚集過來的人越來越多。

  人們好容易翹首以盼的等到門裏有有了動靜,卻先出來四個素服的小丫頭,掃階淨道。

  再跟出來兩個婆子,舉著羅蓋在門前張好。

  畢,一個婆子出來,朝裏麵恭恭敬敬叫了聲:請小姐!

  門裏少刻珊珊走出兩個素服帶喪帶的高挑丫頭,一個長得很好看,另一個斂眉低目,一副莊重相。都是尋常小戶人家的小姐比不了的氣派。兩人出得門後,靠近門兩側站定,恭恭敬敬的,姿勢是迎裏麵的人——裏麵的人卻不出來。

  看熱鬧的人們這就都知道了,這是走個過場。人家小姐不能真的當著他們露臉兒。人群中就發出了一聲失望的歎,隻越發對那門內的少女好奇了。

  方才喊話的婆子又喊道:“小姐著麻衣。服白帶。”又道:“請小姐到前門外上香,哭進!”

  倩影要出來了。這陣勢,幾乎所有的人都被這大家戶的派頭震懾著,禁了聲。

  靠近側門視線好的幾位,已經模模糊糊看到了門內一身牙白麻衣,待甥孝帶的少女。一時沒見過這樣的天仙下凡,有個“哇!”的叫了聲,有個哎呀道:“這是觀音跟前兒的童女兒啊!”另外則都看傻了眼。

  蘩卿待婆子的聲音落了片刻,才微微垂瞼,擦拭了滿臉的淚水,放下蓋臉的白紗。在響起的吹樂聲中,慢慢提步往外走。

  聲勢已經夠大了。門外人山人海,連對麵的街樓窗口都探著腦袋,一雙雙眼投來各色光束,好奇的,懷疑的,看戲的,不懷好意的,鄙夷的,嘲笑的……未知的,譬如汪洋大海。

  她雖早有心理準備,但一想到成敗難料,就不由得緊張的滿手是汗。

  一步一移。剛走了幾步,存知推開人群急急過了來,上下瞧了瞧她,用隻有倆人能聽到的聲音邊走邊道:“香案已經備好了。扶你的婆子我找了芍藥的娘,等著了。走一圈兒就得,一個過場,不要太哭的過,白給這些俗人瞧了去!”蘩卿低低應了聲:“好。”

  到了外甥女兒哭進的地兒,蘩卿才知道,哪裏用得著她哭,存知請了伴喪的代哭。那唱曲兒的頗通此道,一開腔就哭的咿咿呀呀抑揚頓挫,哪裏是哭,昆山腔開臨,一下子就嘹亮的響徹了整條街,比那戲台上的還引人兒。

  再待得門裏外娛喪的唱班子起勢,吹拉彈唱嗩呐簫管一奏,接著就是裏頭五十個佛道喇嘛開始誦唱。這一時間,沸沸揚揚,哪裏還有人能注意得聽她哭沒哭?

  都說人死如等滅,這哪裏是寄哀?果真是“喜喪”了!

  可憐她的外婆,真是嗚呼哀哉!

  才磕了三個頭起身,芍藥和香蘭一邊一個扶著她,就要往側門進。忽地從正門裏尖叫著跑出來一個小太監:“呦!沈姑姑,您可讓我們好找!不好了!出事啦!”

  這話冒冒失失的,撲著天靈蓋兒來,可著實讓圍著蘩卿的人群靜了一靜。

  存知趕忙將她護在身後,“哪裏來的渾人?”對蘩卿道:“這六部街上多少靜坐鬧事的野太監,妹妹別理他。來人,弄走!”

  那太監見不信,急道:“不是假的,不是假的!”衝上來就要拉蘩卿的衣袖。

  說不得,正是方才從側門進的那幾個翊坤宮的太監之一。

  萬長義的那個“嫡親”弟子被存知施了法兒,這會兒該還在頁家門裏繞著。這個混小的不像經過大事兒的,他特意擇了放出來用——

  就知道他斷不敢自報家門!

  ——皇貴妃雖說隻比皇後低了一等,但可沒有隨便派人出宮宣事兒的道理兒。說到明處的話,皇後派人出宮辦事,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一五一十,都是經過司禮監上報,禦前監報備,最後由禮部備文的。

  這小太監當著大街上這麽多人,啞巴吃黃連,隻能幹瞪眼。這副實在怪異的樣子似乎坐實了假冒混事的一說。

  四下的人紛紛指著這人議論起來。指指點點,都不是好話。這陣子,六部街上的大小買賣戶可被這些假太監坑苦了,連周遭百姓俱殃及,都恨透了這些人。

  小太監就有點犯怵。

  蘩卿不慌不忙的,上下瞧了他兩眼,道:“說是宮裏的,可有宮牌嗎?”

  “有是有,但不在奴才這裏啊。”

  “啊,這樣吧,不管是不是,有話先講。你方才說,出事了?出了什麽事?”銀鈴般的聲音溫柔如水,從容不迫,聽著就讓人熨帖。

  就站在不遠處,備祭而來的一個華服男子不由閃了閃眼。這人三十多歲年紀,和駱思恭長得有兩分想象,正是他的兄長,駱奇的庶長子駱思慎。他與身邊的小廝角換了個眼色,看到對方點頭,喃喃低咒了句“操!”無法掩飾嫉妒的陰沉道:“老三這福氣,早晚老天也得瞧不過去!國舅來了嗎?”小廝點頭,“那芍藥的表哥也來了,正準備著呢,就聽您吩咐了!奴才去問問國舅?”駱思慎惡毒的道:“問嘰霸什麽!現在,就現在,乘著人多,讓他給老子可勁兒的鬧!什麽難聽說什麽,老子要讓這婊子這張騷狐狸皮扒一層!”

  “這,”小太監有點兒為難,“不好說啊!姑姑,咱們避一步說話!”說著就要拉蘩卿。

  存知一把揪住他的脖領一掀,卻不知怎的就從他袖中跌出一把三寸尖刀。叮當落地,人群中發出了一聲尖叫。

  “你想幹什麽!來人!來人!”存知護住蘩卿,邊退邊高聲叫嚷。身後的婆子已經快速的上去製住了那人。

  那小太監大亂,“這不是我的東西!姑姑,我有話說!”突地眼珠一轉,“我有話說!是關於……”

  蘩卿似乎突地想到了什麽,停住步子,看他,“你想說什麽?”

  “姑姑借一步說話!”

  蘩卿推開存知的手輕輕靠近,婆子押著那太監也走近一步,那太監張口低低出聲,押著的婆子聽到了,失口驚呼了聲“啊!”,吃驚非小。

  蘩卿變了臉色,指著這太監,疾言厲色:“大膽!來人!給我堵了他嘴!”

  沈存知不知何事,急道:“他說什麽?”蘩卿搖頭,人群中有湊的近的,一兩個字聽到了些,不知哪個人高聲道:“好像說,三皇……!中邪什麽的!”

  “嗡——!”這話像點燃了火藥,引燃了一片炸鍋響。

  這麽多人議論起來,蘩卿完全被嚇住了,蹬蹬後退三步,若非存知護住,差點兒就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