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第一女官三

  第一節引火燒賊四

  存知想了想，才明白過來。一發高興了，坐過去，抻了脖子歪著腦袋笑嘻嘻的瞅，也不說話。蘩卿轉身向裏，他從後麵扭脖子追過去，“躲哪裏？”蘩卿氣哼著要起身，他伸臂先攔了，再過去靠，挨挨擦擦的低聲賠情。蘩卿卻越生氣了，拭著淚珠道：“大師兄方才用的，是我麵前那副碗筷，那都是沒人動過的！也不知道這飛醋都從哪裏吃的！還是說，根本不是吃醋，就是覺得我輕佻好縱呢！”

  存知急的一腦門官司，“不是的，哪有的事兒！”

  “那你倒是說說，隨處的五個師兄弟都是一並耍大的交情，打小的一桌子吃喝，如今大了，到底也是隨常長見麵的。你計較起來如此，究竟要我怎麽樣呢！說來說去，就是覺得我是那種不知道避諱的！在你眼裏，我原就是那麽隨便的！難怪了，就那麽不莊重！都是你心裏的意思！”越說越氣，越說越委屈，哽咽不住，不願意存知瞧見，就捂了臉哭。“不過就是懷疑我罷了！既然這麽不信任，都何苦來哉！”

  存知展臂摟了纖腰哄，蘩卿隻如那風吹的擺子掙紮不停。他本來就不精此道，如今又是被誠心崔嵬，弄得越急越錯，到後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再說的是什麽鬼話了，索性就隻朝天豎指，一鼻子隻賭咒發誓而已。

  這樣好容易哄轉了不哭，存知才長長舒了口氣，“姑奶奶！我惹不起你啊！”蘩卿瞟見他腦門一層亮，又心疼又想笑，卻還是氣他這口氣不對，哼了一聲，躲了開坐著去。

  存知少不得還要伏低做小，百般討好。沒招了，就隻會拙口笨舌的將“好妹妹”仨字，訥津津變成了“嬌嬌”。這麽叫可就不好正著聽了，蘩卿被他弄得老臉爆紅，耳根子發燙，就隨手抓了帕子塞了他滿嘴，“好了，我也不對！以後你有點分寸，咱兩好好的！”

  算是雨過天晴。隻那“好好地”三字在存知耳朵裏如天籟神咒，蘩卿被他灼人的眼光烙的渾身一激靈，“哎呀”一聲，倏地再想扭回頭去，這次可就沒那麽便宜了。存知臉頰紅紅，眼神迷亮，兩手捧了她臉，心裏漲得滿滿都是說不出的想寵溺，將頭擱在她肩窩，道：“看著還是會想念，這可怎麽辦呢？妹妹，若不說透了，我許也是能忍得住的。現在就說什麽也不行了，眼前都是你，你跟誰說話我都擰巴。等你進了宮當差，我還怎麽辦呢？要不然，你給我個痛快，了結了得了！”

  蘩卿心下大軟，伸出手緊緊摟了他的脖子，“哥哥，等塵埃落定，我們回月城。我想了，你說得對，孩子不要就不要了，就我們倆相守到老，孝敬舅舅和娘。我們一家人安貧樂道，男耕女織，再不分開的，好不好？”“好妹妹，我就知道你能想通。”倆人情誼稠密，緊緊相擁在一起。

  駱思恭在穿衣鏡門邊兒的黑暗角落，靜靜的站著。透過略微錯開的門縫，他和床沿上坐著的對璧人之間，隻擋著一個架子鏤空的刺繡立屏。屏風透紗，紅燈跳躍照影，在紗上映出兩個交疊而坐的人影。

  方才的一幕幕靠聽得，也真真切切，的的分明。說不出的柔情繾綣。男人的呼吸越來越沉啞，再開口就有些吭吭哧哧。女人先不應，後來就低低嗔了句：“幹嘛！”他卻嘻嘻的笑著，過會兒才問，哪裏得來的聖上欲召她進宮的消息。

  駱思恭聽得心頭一緊。

  女的卻一五一十的，答的十分仔細。

  男人就沉默了起來。

  屋裏安靜的落針可聞。

  突地，紗上男人的頭影開始動，先是一下兩下輕啄，後來就是細細碎碎的促急，再後來就快了起來，突地沉下去，沒了。

  駱思恭倏地轉開頭，看不下去了。這是一場旖旎的皮影戲，熬人的是聽到看到。影影綽綽的猜，最擱不住腦子裏升騰的瘋狂的畫麵，因此，移開眼才更刺目。他那滿腦漿都在耳邊的聲音裏攪動著開了鍋，嗡嗡作響。憤怒和嫉妒遠比想象中的要多的多，殺人的衝動，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是啊，不來不知道，不親眼看見，就不會知道究竟會怎麽樣。

  心涼到了底，他就想：萬一裏頭收不住，自己該怎麽辦？是掉頭就走，還是衝進去抓個現場？走了不甘心，進去就正中人家下懷。私闖禦賜的宅邸，明兒頁問虛就能告他個底兒掉。他身上這層皮，就該扒下來了。

  一時手腳冰涼，因為，他發現，就算這樣，他還是想進去撕了那男的。

  喃喃的說話聲又低了些，女人的聲音含混不清的說著的，似乎是個姓胡的如何之。男人回答的不清楚，聲音中的喘息已經變了味兒。

  女人開始反抗了。交疊的影子劇烈的掙擺起來，搖晃的姿態令駱思恭頭大如鬥，恨不得幫她一把才好。女人啊的促叫了一聲，銷魂奪魄，一切都安靜了，男人的影子被猛地掀翻了下去。

  嚶嚶嚶的哽咽聲響起，像風擺搖鈴的急促叮咚。好聽是好聽，傷心卻也是真的。這麽一來，男人立刻爬起來，開始告饒，央求。女人的影子卻跳出圈外，消失在了“屏幕”上。

  駱思恭瞧著那婀娜的小身板拭著淚躍入眼中，目眥仔細瞧，衣衫整齊。那小子追了出來，衣衫也是整齊的。他這才發現自己額頭已經冒了汗，兩手心都是濕的，而腳步已經邁了開，腳尖兒和膝蓋已經頂著穿衣鏡的門。

  慢慢收回了退，風暴激的他難以平靜，就咬了牙狠狠的閉上了眼。沈存知道：“胡先生確實在土地廟，中了迷藥，回來的時候還迷迷

  糊糊地。回頭等他醒了再說，你別哭啊。我下回不敢了。不敢了，嬌嬌？”

  蘩卿吸著鼻子哭，“你別跟我說話！”任由沈存知好話說了一萬句，她隻這哭唧唧的一句。駱思恭卻被這聲音中的委屈刺激到了，要嚼碎了這小子才甘心呐！他本是想當他做普通的大舅哥的，隻要他好好做人，他不想計較他。可是，不行啊，這小子自己找死，攔都攔不住啊。

  那雙白生生的腳豆子在眼前不停的晃，露著半截腿肚子。藕節嫩白，十指如蔥，點著紅豆蔻，真是好看。他想起那時候在船上，他第一次看見那雙腳，那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腳，食指很長，纖細小巧，玲瓏卻有肉感。瓦剌人精心挑選出來的種子，比中原女子立體飽滿，又有雪域神女的青春嫵媚，真的蓋世無雙。她甚至不需要露出臉，隻那雙像是白豆糕一樣晶瑩剔透的腳丫子，就足夠美輪美奐，豔冠群芳。這就是為什麽，甄夢瑤隻看了一次畫像，就立定決心要斬草除根的原因。也是為什麽王皇後連想都不想，便眉飛色舞，對大皇子說了句：“殿下得天獨厚，必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