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第一女官二

  第二節二攤牌（五）

  蘩卿立即附和存知的話，道：“若是有人給太後出了這主意的，那事情可就有意思了。”擠了擠眼睛，搖頭點唇歪笑，“哎呀呀，能懂太後的心意，還能說得動她，此人，啊，會是誰呢？”

  存知瞧她狡黠的擠眉弄眼，心下稍霽，麵色依舊滿是不悅，哼一聲道：“舅舅，您想拿偌大的家業去貼補他，可要想好了，西寧塞北，是不是您要宏圖的地方？阿蘩不能去那裏，跟那些土司的女兒爭奪權勢和夫君。她身體廉薄，手不能提，哪裏是那些長在馬背上的女人的對手？絕對的權力是第一等之物，強龍難壓地頭蛇，強智難敵眾勇，樂毅亦不得不逃！她又長成這樣，是活現現遭嫉啊，會吃大虧的！舅舅，此事萬萬不行！”

  頁問虛暗暗倒抽了口涼氣，麵色卻做平常，嘖兩聲。蘩卿暗審了眼存知，舔唇，略帶憂色道：“太後是試探，可給她出這主意的人未必是什麽心思。關乎會寧伯之位，李世子這個世子之位不好坐，李光先更是不可輕量！這個事兒，還真不好就說，是誰的怎麽個意思呢。”

  頁問虛吭吭兩聲，額頭的皮膚肅然扥展，麵色錚錚的一拍扶手，“啊呀，是我智量不足啊！”喟歎一聲，難色盡顯。

  蘩卿其實是在考慮，是否李光先也聽聞了西南楊應龍的動向，因此望風而動。因牽涉兵部，不便輕言，又見倆人神色沒有會意的，也就暫時壓下了。轉口微微冷笑道：“舅舅，您也不必如此煩惱。我倒覺得，是那個暗鬼厲害。隻可惜，有一利必有一弊。就算他成了仙又怎樣？是隻狐狸，就總是要露出尾巴來的！這回啊，他臭味熏三裏，咱們沿著把柄，我就不信，找不出他！”

  頁問虛忙擺手，誒道：“我並不認為宮中那個暗鬼有那麽大的能量，居然能將西北也算在內！你忒也高看他了！怎麽厲害也是個閹狗！哪裏能牽製得住堂堂大丈夫！”

  存知笑對蘩卿，道：“縱然他是秦檜，李光先父子可沒一個做得嶽飛嶽鵬舉的！縱然他是和瓦剌或者韃靼上層有聯係，又如何？張邦昌能做少宰，他算什麽？奴才罷了！”

  “不錯！”頁問虛道：“會寧伯乃開國功勳之後，雄踞一方，豈是那麽容易落人圈套的？”

  蘩卿揉了揉鼻子。存知又道：“所以，給我師父出主意的是他們李化龍父子，那他們和那人有沒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未可知，他們是否也是被利用了未可知，但必定是他們父子想利用我們卻一定是真的！他們也想下棋，也想將我們做個棋子！”

  三人對簿到這個份上，得出的結論基本趨於一致。頁問虛想著驚著，示意他繼續。

  “而且，您千萬也別以為，李化龍有個了不得的弟弟，就一定，必定，最後勢必會留在京城！不！他死也會回去死的！我勸您，舅舅，您別想存萬一之想。他現在不過騎虎難下，想互惠互利。知道我們的底細，盤算的如此清楚，這是蛟龍，暫居淵底捱時而已！這選也沒什麽，而且，是不錯，他們蒙古的夫人不分嫡庶，但您別忘了，她們論的是娘家的兵馬和勢力。西寧，舅舅，頁家的朋友是盤根錯節都在哪裏？履冰者，朝不保夕。而虎離山林不如狗！李化龍和駱三一樣的算盤，不過讓妹妹依附於他們而已。菟絲結蔓，他們是權色雙收，但您呢，被拿捏著，到底最難受！別說做小，就是明媒正娶，他們也都不夠格啊！要講條件擇婿，他們，沒資格！”

  聽到這裏，頁問虛已經麵沉如水，鐵青著臉肅殺一片。

  最吃驚的是蘩卿。她一直都堅定地認為，李化龍對她的情誼十分單純可信，原來，連這一點也存有爭議嗎？這豈是一個難以接受了得的？隱隱惻怛，麵帶籌思。沈存知知她的心情，大不忍，牽起她手，對頁問虛道：“舅舅，您瞧瞧，外婆為太後而死，皇帝的旨意才下，立刻就有人就拿這個做文章，什麽朋友，什麽君子，是是非非，利來利往。什麽仁義禮智信，道德文章，忠厚正直狡詐虛偽，本質都是一樣的！舅舅，滿朝政客，蠅營狗苟，偌大家業，偌等弱女子，您放心交托出去嗎？隻有我最合適！舅舅，您將她給我吧！我會好好護著她，這輩子下輩子，絕舍不得她受一點委屈，更不會讓您的心血東流！她身體不好，隻有我能照顧她！別的，我們都莫要再提了，就到此為止。您同意吧！”

  “莫要再提？何意啊——”頁問虛一愣。

  “舅舅，你體諒體諒我，門外暗影裏可能就等著他們的人，明朝就有可能算計出個什麽意料之外的花樣，萬一他們有本事弄個賜婚來呢？萬一明兒就傳出我們不倫的關係來呢？到時候再定，就被動了。預定後動，才能不亂啊！”

  頁問虛乜著他，僵冷不答。

  蘩卿也乍然明白了，沈存知話裏有話，不覺也看向他，屏息凝神。

  沈存知就道：“我知道，您並不真的怕我們拿錯事相挾，您也知道我們不會那麽做。”眼底的失望漸漸凝成了冰冷，“我決心已定，此生不改！天涯海角，就算投胎，我們也要手拉手一起去。我不放手，妹妹就隻有一條路可走。”

  “混賬！咳咳咳……”頁問虛一下子嗆咳著停不了，喉結咕嚕，手裏就抄起個凳子劈劈啪啪打將過去。沈存知不躲不閃，隻將蘩卿護在胸前，“舅舅！”蘩卿哭叫。

  頁問虛喘籲籲的，氣促難平，“格老子的！忤逆不孝！格老子的！要挾長輩！口口聲聲妹妹，可對嘍！手拉手投胎，下輩子還是兄妹！實話告訴你，做夫妻？沒門！這輩子沒路，下輩子他媽也沒路！三生石上，你們就不是做夫妻的命！”豹眼凸出，氣息不均，稍停又道：“女屍粉可以催情助性，傷腎陽。老子猜的沒錯的話，沈存恕從謝家淘換了東西，給了楊承禮收拾你！結果，楊承禮先給他用了！他來不了京城，他媽的那是他下不了床！沈存知！王八蛋！沒有我，你現在抄都抄不起來，還能活蹦亂跳的氣我！忘恩負義……老子……老子他媽白疼你這麽多年……”

  焦心熱中，又疼又急，激動的哽咽難成調，竟流了淚出來。“跟老子叫板，怎麽也說不通！你……你不就是……不就是欺我無子嗎……欺我無子！老子他媽家財萬貫，無人繼承，要仰你鼻息！你給老子滾！”

  欺我無子。冰冷，緩慢，決絕。誅心。

  沈存知果然就心短理虧，猶如天雷衝頂，再也不敢講道理，惶邃著跪爬撲地，泣道：“舅舅……您這麽說，……還不如打死我！”

  頁問虛臉色青紫，話語毒辣，聲音卻並不大，“我憑什麽打你！最後說一遍：別碰她！現在，——滾！”

  蘩卿突地頹喪下來——頁問虛自然知道他們方才什麽都沒做，那都是哥哥誠心故意讓他看到的，明知如此，再三告誡，這必有緣故。電光火石間，一道閃電霹過，她急切的抓住頁問虛的胳膊，小心翼翼的道：“舅舅，癲蠱，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會人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