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第一女官二

  第二節二攤牌（四）

  李太後能收拾甄家，頁問虛想想就覺得痛快，高興是高興，麵上一發顯得憂慮重重，嗤笑，對沈存知道：“照你說的，我倒像是去武清侯府點了把火。中朝的人個個人精，既然人家都早等在那裏，與我們還有什麽好處？我看不行！”

  存知隻憂他不依從，暗計。蘩卿正伸手捋著長發，聞言笑道：“咯咯，舅舅說得對咧，京城確實不少人都等著一把火引子。隻是，事後諸葛多得是，未見幾個司馬懿啊。”少停，複望向窗外的天色，帶著希冀的篤定道：“舅舅，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天時地利人和，萬事俱備的時機，該動的正好動起來，那天下還有什麽變故可言呢？哥哥說得對，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五分人算，五分天意！舅舅，太後是我們的東風，接下來，我們正好乘機收拾楊承禮。反擊的時候到了，仇怨也好，恩怨也罷，大路朝天，總是未來可期。我們期待著吧！”優美的脖頸微揚，瑩瑩的燭光剪出側影，照不透眼鋒中的光芒。從沈存知這側看過去，瞧不真她是躊躇還是欷歔惆悵，一時手癢，想過去又不好，就那麽瞧著。

  頁問虛想著蘩卿這話，明明覺得是真的才好，還是要哼哧一聲。他總是下意識要拿她當小孩子看的，總覺得她都是大話，略同兒戲，不能實錘，“黃口小兒~！楊承禮乃江南豪強大族，納稅大戶，牽一發動全身，哪裏那麽容易動的？”不以為意的撇開，卻就瞧到沈存知的右手食指在微不可查的比劃，勾勾扯扯，像著一個弧。上再看，他一雙矅邃深瞳渺然不見底，殢雲稠思，深情無限。由不得心一沉，重重的冷咳了一聲。

  倆人都轉頭瞧他，見他怒氣上衝，又對視一眼，各自垂頭不語。一時對於方才蘩卿提到的事兒，就誰也沒再往下說了。

  頁問虛緩了好大一口深吸，才複對沈存知冷嗤道：“好，這事兒我辦試試。甭管太後什麽意思，總是蘩卿不進宮是不能夠的！你死心吧！再接著你那話說！聽你師父的？哈哈，得了得了，你也不用左猜右猜的拿話套我。憋了一晚上的問，我現在就直接告訴你！圓通說，以喪不出百以喜相衝的由頭為阿蘩定一門親，足保一年丁憂，三年守喪，三年之後，正得出宮便了！可避開謝家這糟心事。簡直愚蠢可笑！”

  蘩卿蹙眉抬頭，“原來真還有這事兒啊，怪不得這一晚上我就總覺得哪裏怪。”嗔怪的哼一眼存知，道：“原不該瞞我的。”又旋想著問：“嘶，你們說，是誰這麽長的耳朵呢！慈寧宮的消息都這麽靈通？”

  “哼！”頁問虛指沈存知，對蘩卿道：“問他！他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可是親近的了不得！”

  蘩卿也覺得這事兒存知理虧，卻道：“您這半日哪裏給哥哥機會開口了呢！”

  頁問虛牙酸，冷嗬了一聲，神色不虞的兩臂盤胸，微微闔目，卻也不否認自己也有錯的事實。

  沈存知趕忙就這話頭搖頭，解釋道：“舅舅，您誤會了，我並沒有全部聽信我師父的話。今晚上，我一直想跟您談，是想告訴您，一則，那張僧監忒以奸詐，兩麵三刀。二則，我師父的話也不可盡信。因為，他怕也是被人瞞在鼓裏，利用了的！我是怕您中心搖動，在掂量他的話，所以才想來跟妹妹商量商量。您告訴我，我師父跟您提的，不會是會寧伯府吧？”

  “是又怎樣？”頁問虛的話音甕聲甕氣的，聽得出沒消下去的氣又開始躁動了。

  “啊呀，您有所不知。在南京監獄的時候，我是就曾托付惠山師兄關照李化龍，那時我並不放在心上。但若我師父肯替他說合此事，那就有蹊蹺了。舅舅，這中間問題不小，您可不能糊塗！”

  “你的意思是，懷疑出這主意的，是李化龍還是李光先呢……”頁問虛倏地睜開眼，慢慢從椅背上直起上半身，兩道電光射出十足的意外之色，“他們又是怎麽知道慈寧宮的主意呢？慈寧宮，得是太後身邊的親信了！這楔子頂進去夠深夠紮實的。”

  存知道：“所以我一直就說麽，李化龍這個世子，虛名不虛名，他可不簡單！他連乾清宮都能有人，慈寧宮有個人，稀奇嗎？頭一個，您就說，他這麽多年跟著駱三在北司混，一朝甩了他跨入東廠，駱三還得顛顛替他鋪路。這事兒沒有貓膩誰信？”

  “乾清宮？”

  “啊。禦前的曹公公，是他親口吐露的，就是交給蘩卿那個奔馬玉佩的那晚！”

  頁問虛就看蘩卿，蘩卿不好說破李化龍去東廠的內情，怕存知誤會，又要費口舌解釋，便隻點頭肯定了曹力的事兒，“有這事兒！叫曹力。我見過那人了，殿前監的，一個傳話的小公公，不是禦前的那個大曹公公。”頁問虛問她：“你結交了？”蘩卿自然心有疑慮，搖頭。存知見她不輕舉妄動，可見對李化龍也是有防備之心的，十分滿意，心情大好，一邊對沉吟的頁問虛道：“是不錯，想想就知道，西北的情報在宮裏很值錢，但李化龍在宮裏吃得開，可決不能光是這個原因。”

  “嗯。”

  “第二個，會寧伯寵愛次子，若是他給李化龍出的這個主意，那定是他對爵位的繼承人另有了考慮！您覺得呢？”

  “哥是說，他在試探李化龍的意思？”蘩卿會意，微微蹙了眉道。存知覷著她的神色，點頭，“而李化龍居然同意了。證明什麽，此人量不在下！量小非君子，下一句是什麽？他定是能下狠心的人物！會寧伯府這趟渾水，不好攪。”

  蘩卿心裏有點膈應起來，膩歪的像發現沾了點兒鼻涕，下意識道：“你這話說得！怎麽就不會是李化龍想留在京城呢？”

  頁問虛附和：“我覺得，此人不是那麽汲汲營營的人啊！我對他印象實在不錯。”

  這意思就是承認了，的確想過他和蘩卿聯姻的事兒。蘩卿自悔嘴快了，沈存知嗬嗬兩聲，瞧著她，對頁問虛道：“舅舅，您可千萬別這麽想。”手臂負在身前，煩躁卻懇切道：“我與他相交雖然不長時間，但他的中心，我還是約略得了一二的。此人誌量非小，並不是甘心一輩子窩在京城為質的孬種！他不會甘心被別人庇佑調擺，一輩子享受安逸富貴的。更不可能甘心讓自己的兒子過繼給人家做後！”

  說著少停，再瞧蘩卿，見她頻頻點頭，才微吐氣道：“哼，他是雄鷹，是寧願站著死也不願躺著生的人！他多次跟我提到他母親的期望，十分感懷激烈。舅舅，您沒瞧過李化龍的眼吧？速視而隱，冰山之下藏著鋒芒，有異常之誌！連有名無實的空頭伯爺都不能滿足他！所以，他必定要娶土司的女兒的！他想回西寧，這一點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