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第一女官（一）

  第十五節陰霾重情相許（上）

  一聽存知去找了初蕊，蘩卿心中就咯噔一下，腦子嗡嗡做響。果然，祖母安排了初蕊有大用處！這是要來事兒了啊！暗暗道了句幸虧幸虧，好險好險。麵上就不怎麽好看了，嚴肅的胡攪蠻纏，再不肯講理，“以為哥哥隻是阻止我查下毒的內情，原來，卻是回去找初蕊了！哈哈，果然是多情種子！又照顧妹妹又惦記初蕊！怎麽不捎帶手也照顧照顧親弟弟？存建和存遠，他們倆才是正經需要幫助的！”

  存知定著她，鼓腮不置詞。

  “哼，早知道早晚為初蕊的事兒埋怨我，當初又何苦來哉！”蘩卿撅了嘴，戚戚做煩，扭臉向別處。作態是一樣，實則，隻是她根本沒辦法再解釋了而已——

  頭一個，夢中之事。怎麽說？說她知道他死了，心膽俱裂？她死過一回，如今是個重生的？關鍵是，前生的事要告訴他嗎？告訴他，她嫁給了楊恒？然後搞得家破人亡，最後死於非命？這種混蛋的事兒，她得能說出口才行啊！

  若這並不算最要緊的。並不值得恐懼。那麽，第二個就嚴重了！她叫芍藥回去找沈君，表麵上是替常昆捎信兒，實則，是放了倆老媽子在沈存建和沈存遠身邊。

  做暗樁要令人防不勝防，才能有出奇製勝的效果。連暗樁自己俱說不清所就何理，才能打入沈家內部，事半功倍。芍藥沒有覺察到，好在那倆老家夥心裏清明，並不主動來回事兒。否則，存知但凡有一絲覺察，一定起疑心。若他知道，是她和駱三合起夥，要調查祖父沈放和大伯母楊氏有否私情，那還了得！

  那可是他親爺爺！堂堂前小宰，吏部侍郎，關乎淫邪僻亂？這是什麽性質？禮教綱常，人倫名譽，就是立身存世的根基。一旦稍有差池，沈家一敗塗地，隻在轉瞬之間。

  更遑論，他如今望考在即，沈家重回京城，眼能看著的前途，他身上擔著一半！自己這麽做，無異於“背叛”呐！是要遭到沈家人唾棄的，絕對不能泄露。可是萬一呢，萬一呢，他不知道還好，若知道，他該如何自處？豈非罪在不容。

  再說。如此駭人聽聞，她隻擅作主張，事先一點兒沒問問他。他又會怎麽傷心呢？別說會不會收拾她到服帖這種廢話，十幾年情分，翻臉都是正常的吧！她不敢呐！

  說時遲，考慮全在隻言片語間。蘩卿心短理虧，敢做不敢說，敢為不敢認。怕怕的暫時沒了主張，就使勁兒瞪大了眼眨巴，徒有其表的作色道：“哈哈哈，哎呦呦，什麽姐妹情誼，果然嫁了人就是以夫為綱！兩口子合起夥來欺負小姑子，這是要審我嗎，替初蕊報仇了？”說起來怪的很，她是膽兒恁肥大的一個人，夠得著的理處，她敢將天也捅個窟窿。連上沈頁兩家的全部長輩和老少都算在內，真能叫她落個怕字上的，徹頭徹尾，還真就隻有沈存知這一個。

  沈存知不用瞟她就知道，虛張聲勢，她已經被嚇破了膽兒。很是滿意，沉聲唬道：“嗯。今兒若不依我，就都算清吧！講！一樁一樁講。先說夢到什麽了？丁香說你哭的氣噎，直叫我不要離開你。初蕊說的更晦澀了，你可以自己想。她們說的我都可以不信，隻一個道理我卻是懂得，大半夜叫的，一定不是哥哥。兩口子什麽的，滿嘴酸泡，如此不打自招。我就告訴你吧，別提初蕊，就連跟丁香，我也是規規矩矩的，正經手都沒牽過的。你可以放心。和我不清不白，不清不楚的人，”伸手在被子裏，捏了她的軟腳揉搓，滑膩膩的愛難釋手，“天底下隻有一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情激幽眃，眄眄然玉意深婉。蘩卿第一次見他動情時候的樣子，容姿少儔，不覺晃了眼，恍惚著嚶嚀了一聲。

  存知笑了，溫柔的落下一吻，“指甲油用了吧，方才沒瞧清，讓我瞧瞧。”顧自掀開被子看。卻不太滿意，對她笑道：“應該再紅豔一些。笨手笨腳，白白糟蹋東西！下次我要親自塗。”又嘖著，輕語著一本正經的征求她的意見：“嘖，考不中的話，倒可以此為生。你意下如何？”

  蘩卿有點被蠱惑了，訥訥的，一個“好”字出了口才意識到，微愣，張口結舌。狼狽中卻就聽到他心髒飛跳的咚咚聲，激如擂鼓，頓挫有力。突地悲傷難禁，隻想哭。就真的淚如飛瀑，“要身敗名裂的啊！你是不是傻！”

  存知裏外灼的火炭一樣，情切道：“好妹妹，我們從小一並長大，我心裏隻有你。這輩子上天入地，隻生死一處就好。有何可懼！”

  “幼稚，幼稚！”

  “你的顧慮，我都懂。不要怕。”

  “懂能做解嗎！王家小姐和黎愛蓮可不一樣，不是鬧著玩兒的。烝報之恥，泰山壓頂……你倒是說說，懂有什麽用！”

  存知醒悟蘩卿是懂他、體諒他，心疼他，感至垂淚，愴然道：“好妹妹，話到這份上，我心底的私事，一一講了清楚。第一樁，我這輩子，就從沒想過要和別人生兒育女。先同意黎明朗家的說和，也不過舅舅說過，她身體不好，歲不長。至於王家這樁，你都知道，依舊都是舅舅他們的主意。我隻立誓與妹妹偕老，一生歡狎稠密，絕不與二人同。”

  “你……”蘩卿跌癱，哭道：“忒以……”

  “你昏死的那陣子，我就想好了，你若撇下我，我就隨了去。這幾天你睡著，都不知道我的日子是怎麽過的！今兒好容易見，病才望好。再來，就是今兒的事。是不錯，本來，我也不敢張狂。多虧有人逼我。妹妹，我歡喜的緊。”

  “就不怕後悔嗎？”

  “事兒有急迫，心不匆忙，何來後悔呢！”

  “……”

  “你不知道，駱思恭處處照拂，我快要熬死了。你一進了宮，除了皇帝就是大臣，昨兒聽到，連許國那樣的朝廷重臣都要看你臉色。返回來路上就撞了車，那是誰家車馬，你可知道？我查清了，是王璜的夫人和駱三的夫人！她們好不好，跟你同一刻去許國家，出來就撞了你，為什麽？而李化龍也就進了許國家的門。說這都是巧合，你信嗎？禦前侍從，位比閣臣。你說，他們都打什麽主意？叫我這日子還怎麽過！娘天天催著我讀書，我讀個恁的書！這樣下去，隻怕早早晚晚，這顆心都要跳壞了的。你才十四五，舅舅這是要逼死你了！我不管了，你今兒非得依了我，否則，與其痛心而死，不如就死在眼前！”說著手抓了她手往胸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