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解開前生厄(十四)
作者:不伸懶腰的喵      更新:2020-12-14 21:27      字數:2813
  第一百九十三章解開前生厄(十四)

  頁問虛關於樊嬌和謝昌雄關係的一段話可謂簡明扼要,但同時,隱射之意也十分明確。對於謝家的四角關係,他之前已經說過一回,如果那時說的隻是客觀事實,那這次,顯然在稱述一種主觀的猜測。蘩卿馬上沉思道:“舅舅是在懷疑樊家當年被於叛國罪一事,與謝家有關?不是說就是關於庚戌之變的時候,出賣布防圖的事嗎?難不成,這種情況,還有隱情?”

  頁問虛沉吟道:“時過境遷,樊七已死,樊越當年還年輕,究竟如何,如今,恐怕也隻有謝保利還清楚。可他中風偏癱,口不能言,指望他的貴口是不能夠了!總之呢,嘉靖二十九年那場事變,至今存疑是真。我那日偶遇明道,求他一回,翻閱了當年的卷宗,明少卿是個爽快人。酒後更是直言不諱,道:為何那大同總兵仇鸞眼看俺答入侵,居然會放棄抵抗,重金賄賂求免?仇伯翔文武雙全,少而驚才豔豔,頗有勇略,豈能不知韃靼狼子野心,絕非他區區賄賂可饜足?雖說他有了嚴世蕃的路子才當上的總兵,但蹊蹺可正在這裏!前頭分明已經損兵折將,那俺答的話也說的很清楚,就是要求供市,仇鸞分明就是領了嚴嵩秘旨去的!辦成那樣,難道是他一人的責任嗎?仇鸞家奴可有說的,他之後眼看韃靼東去入古北口,殺掠懷柔、順義,直逼京師,十分懊悔,寫信怒罵過嚴嵩。更有上疏給皇帝,隻是皇帝在深宮之遠,那疏哪裏到得了!此時,卻有人勸仇鸞,必不能免,應自殺謝罪!堂堂九尺漢子,從此才落了病根!”

  蘩卿乍聽此情,張口結舌,“明道老兒忒以胡說!當時可曾有別人?小心隔牆有耳!”頁問虛不以為然,冷道:“那明少卿家與仇家頗有淵源,故知此情,我以為可信!仇鸞並沒有自裁,而是堅持頂著非議活了下來,幾度欲上疏,均石沉大海。難見帝麵。後來嘉靖三十一年病逝,到陸緹帥奉命開棺鞭屍,挫骨揚灰,都有諸多疑點隱匿,外朝諸臣不敢妄自揣測而已!至嘉靖四十一年嚴嵩被勒令致使,才有人敢稍做議論,然夏言之流終世宗信臣,嚴嵩之權滔天,他所涉之機密,難為尋常人知之!更何論個說字!二年後,不過以嚴世藩之罪治。嚴嵩尚落了個全死家中,比之那許多枉死的將士,老賊何幸!”

  蘩卿歎息道:“嚴嵩下野和樊家出事前後緊隨,說不得啊……,此事果然說不得了!這麽看,謝家隨著景王去了安陸,倒是一招好棋就是了。這麽講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謝家被樊嬌這個蛀蟲由裏而外敗了,也是報應?”又似笑非笑的唉聲歎氣道:“樊嬌若想救謝昌雄,可不容易!想讓謝昌雄死的人太多,他懷揣著太多秘密了!他不死,多少人睡不踏實啊?能活下謝嘉樹與謝嘉林,大幸運了!”

  頁問虛並未深想她這話,隻覷她的樣子,也笑道:“你上次說了幾點疑惑,總結一下,就是四方的奇怪關係:一是楊謝兩家,二是謝昌盛和樊嬌兩口子,三呢就是謝家與施厚德,也就是武清侯。四,是皇帝十一年後對謝家的縱容,這是說皇帝和劉惠。現在,除了第一點尚存疑,第二、三、四均已經基本清楚。謝昌盛兄弟都被樊嬌和樊越耍了,他們算計的就是謝家的家產。至於謝家和武清侯,其他的均不要緊!不過就是火藥與礦山往來。礦山的事兒我們最好連問都不要問!火藥之事,隻要裴據一死,十之五定。楊曹介再一死,皆大歡喜!蛇窟一出,裴據不足掛齒!等你到了禦前,我們齊心協力,再打一場硬仗,也就可高枕無憂了!”

  頁問虛說著,頗有些滿意,漸漸就收不住的語氣變得輕快起來,手一揮,“至於那什麽,劉秋麗啦,樊嬌啦,你管她們折騰什麽作甚!傻孩子,警戒線拉好了就成!胡先生那句話說的對,有事說事,能幫的幫是人情,顯得咱們仁義。越了界限的,於忠君愛國相違的,我們斷然做不了!這是原則,以後呢,我們家的生意該收緊的收緊,不能掙的錢咱就不掙了,這些是非圈兒,我們都躲得遠遠地,萬事大吉!”笑瞧著蘩卿調侃道:“我這麽主意,未知當家小姐意下如何啊?嗯?”

  蘩卿紅了臉,垂著頭點點,長發一聳一聳的,十分傻氣的樣子。頁問虛摸摸她的下巴,不甚疼愛的拍拍她的腦瓜,隻覺得雖然自己不能生,但這個娃娃怎麽就那麽順眼,越看越愛,滿眼都是星星,滿心則是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向往與憧憬,嘴裏還要惹個討厭道:“哎呀,哪裏都好,嘖嘖嘖,可惜的,怎麽就不是男娃娃呢?”蘩卿就噘了嘴,道她以後不嫁人,就在家裏老死算,跟男娃娃一樣一樣了!頁問虛聽著,朗笑出聲。

  兩人默默無言的靜了許久,蘩卿才問起了李懷玖當年的事,頁問虛複才惆悵來,低沉道:“李懷玖一死,我們和李太後的結就解開了。她這麽多年耿耿於懷的就是當初留下這個孩子,之後丟了又做死算。總是她心頭的一塊病。你外婆這些年說不得的心事,也是這個,敟掇如此,才用性命為我們鋪了路。她們是一個炕頭長的情分,為說不出口的事分心多年,都耿耿於懷,鬱鬱難消。如今一命相抵,想誰也說不出什麽了!皇帝再想大罪我們是說不過去的了!”說著強自一笑,捏著蘩卿拉的長長的小臉蛋,“所以,傻丫頭,過去的不提了啊!別做這副思忖不歇的樣子!豈不是枉費了她老人家的一番苦心嗎?嗯?好日子都等著了!開心點兒!”

  頁問虛用萬分寵溺的哄孩子的語調說話,但到了後來說起孫氏的部分,卻還是忍不住帶出了哽咽的調子。這樣讓蘩卿越發難受。

  ——尋常人家的老人去了,子女可以大哭,但孫氏大去卻是為太後捐命,是為大義而死,名字叫做喜喪,是非但不能哭,還要大笑的!

  這些日子,舅舅表麵上要責成頁家上下不許帶出哭喪之相,自己也勉力維持感恩戴德的模樣,實在辛苦!雖贏得不少稱讚,不過都是受罪罷了!

  蘩卿想著,低低道:“你何苦為難自己。這裏又沒外人。”頁問虛心中哀哀,嗆咳了起來,一時咳嗽的胸腔震動,不得緩。蘩卿伸手替他摩挲前胸後背。隻有在這夜靜背人之處,在自己的孩子麵前,頁問虛才再也忍不住的露出了傷心之色。不過,依舊一言不發。

  到底是半輩子風雨裏來去的男子漢,軀倒架不倒,隻少頓便收住了失態之色,眼中晶瑩未褪,嘴角卻已經掛上了淡笑,擺擺手,“沒事了!你坐好吧,蓋住了,別著涼!”

  見舅舅這樣直言不諱的說齊全了外婆的死,蘩卿微有不滿,直盯盯的瞧著他,片刻就開始啪嗒啪嗒淚流,待頁問虛歎了一聲,來擦,她反而大放開了悲聲,撲到他懷裏,痛哭起來。哭了許久,才將頭靠在頁問虛的肩頭哽咽,十分憂慮的斷斷續續道:“舅舅啊,難道您真的就以為,從此結大解,可以高枕無憂了嗎?”

  頁問虛蹙眉,低頭瞧著問:“何意?”見她麵色凝重,不禁大肅,“你在說什麽?”

  蘩卿坐直了身子,邊拭淚邊道:“舅舅,現在還有一件事,我來問您。謝家這些年和武清侯勾連賣火藥槍械,東西從哪裏來?”頁問虛道:“禦馬監王恭廠啊!裴據交代的賬本從王公公哪裏拿了來,已經到了皇帝手中。”

  蘩卿點頭,道:“謝家的火藥銷往哪裏?”頁問虛道:“琉球啊!琉球這些年諸侯混戰,各自為政,動輒打仗,需要大量火器。”

  蘩卿道:“駱思恭說,琉球現在雖自一方霸主出世為政,但天皇並不甘心。這亂局還是要持續下去的!所以,謝家雖倒,火藥還要有人賣。我說是嚴家,您認為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