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解開前生厄（二）

  常昆興奮異常，蘩卿擔心他將事情想簡單了，有什麽輕視之處，便道：“師兄，咱家一向安常習故，沒什麽雄心壯誌。我覺得，如今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舅舅是一家之主，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同意。”

  常昆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心裏滿不在乎，嘴上話順溜的道：“師妹寬心，師傅肯定聽你的，他正愁這事兒呢！咱們私心為的解決眼前這難題，總是他們不來鬧場就是最好的結果，本來利己利他的善事，叫人覺得不過擺來的誠心誠意，那可就前功盡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師兄辦事自是妥當的。這麽大事兒，人力物力都破費不少，都得安排，師兄得費心了！”

  “嗨！”常昆擺擺手，“我沒事！不是還有二師兄呢嗎？我們先商量商量，你說的這兩樣，還真是得細細安排。”又道：“雖說平日咱們這不收診金、散醫免藥的事兒也不知做了多少去，一招呼都得來。但關鍵就是這招呼費勁兒，那些老病號得挨家挨戶通知去！人手不夠啊！藥材也是個問題。”

  “咱家的金石這些日子是不是挺緊趁？”

  “那可不，都脫銷了！”

  “老這麽著可不是辦法，沒道理朝廷都斷供，我們倒賣不缺的！人不夠怎麽回事？”

  “還不是那些閹人鬧得！整天在六部大街上轉悠，討厭死了，要不今兒這官司，錦衣衛一招呼就來幫忙呢？大街上到處都是巡城的。北司的也忙乎，照應多虧他們照應咱家的門麵，前頭那幾家最近可虧大了，白吃白喝白拿！”

  蘩卿垂下眼皮，嗯了一聲，“靜坐鬧事的還沒夠嗎？這麽些日子，可有點缺德了！組織這事兒的勾陰損，巡城的衛兵就美了。”

  “那些閹貨，一個個老想美事兒了，以為自宮了就能夠飛黃騰達！蠢材，子孫夢斷才是地獄，權閹誰都能當嗎！不甘心的多！他們鬧不要緊，這幾天來買金石藥材的多，車馬一過，老多打架生事的。”說著這話突然想起一事，轉出去足足一個時辰才回。再回來的時候，手裏拿著香蘭帶來過一遭的那個八寶如意葫蘆。一挑簾兒隻看見在前廳收拾東西的芍藥，眼神就一閃。

  芍藥從一堆東西裏抬起頭，麵帶愁容，抻脖示意暖隔裏間穿衣鏡的方向，搖搖頭。

  方才常昆是聞到了一陣淡淡的血腥，這才麻溜跑了的，話沒說完還得回來，腳步就沉得抬不起來了，心裏滿滿都是不落忍。看看大包旁邊攤著的一方帕子，一柄巴掌大的金燦燦寶刀尚未來得及裹上，“你這是做什麽？”

  芍藥道：“小姐叫給兩位少爺的東西。我去送。”轉拉了常昆的袖子，湊頭遞過去一個小紙片包的團兒，低低道：“奴婢就在等您呢，瞧著一塊肉疙瘩，好像還會動！福媽媽是不會回來了，我去沈家最快也得兩個時辰。紅杏還小，您照應著些，香蘭跟您說幾時回來？”

  常昆打開紙團兒速速掃了一眼，果然是個紅褐色的肉疙瘩，蘋果籽兒大小，卻有頭有尾的，他唬的臉色鐵青，趕忙團了揣在懷裏，“我沒讓走。一會兒就來了。那丫頭鬼鬼祟祟的，我方才審了審。”

  常昆在穿衣鏡的門前兒踟躕了一下，輕輕敲了敲。蘩卿已經換了身衣裳，到了內間臨窗的大炕上歪著閉目養神，身上搭著一個鑲金鏤邊兒的孔雀翎皮罩毯子。聽聲叫進，兩人前後腳往內室邁。

  常昆打眼兒就是香爐裏飄著的嫋嫋白霧，轉頭看被斜照籠著的人兒，提溜起手中的東西一晃，嘻嘻笑道：“師妹，這玩兒可是好東西，你怎麽不要呢？紫色的外皮上畫著火焰的紅色，這是鎮邪之物！葫蘆口往外一拽，”踱步過去在她眼前一拽，裏頭就蹦出個東西：長不長圓不圓頭不頭的，有鼻子有眼兒。蘩卿頭靠著大迎枕心裏定定明明的清楚，卻眯眼兒笑，顯得很感興趣似的。常昆坐在她身邊介紹，“這是紫金八寶葫蘆，有個學名叫斬仙飛刀。你許不知道，我教給你，這是陸壓老道的法寶，專收鎮不住的邪祟！這個有符，怕是開過光的。這琉璃玉也價值不菲，師傅想弄都得乘機會，別不要，掛著吧，啊，好看也！”說著自作主張的遞給芍藥，叫掛在了窗欞前。

  蘩卿自然不能告訴他不要此物的原因，覷眯著眼揮揮手叫芍藥去忙，有點無精打采的道：“方才想起什麽了？”

  “二師兄一早往碼頭接貨去了。想起該派人到城外接接他，大街上都是人，上午剛來那一出兒，再有人誠心找茬，衙門都得煩咱們了！”

  蘩卿看了看外麵的天色，“這可都要申正了吧！叫了誰去？”

  “前頭的人。”常昆含糊著道，蘩卿就知道他肯定又找了駱思恭幫忙。懶得揭穿這事兒了。常昆道：“哦，對了，曾校尉叫我轉告你，辦完了。”

  “他人呢？晚上給他安排個住處，好好照應。”

  “對麵喝茶呢！放心，妥妥的！”常昆說著，看著她的臉皮被太陽照得寡白發亮的，越發顯得薄如紙片，不由皺了眉，伸手又把了回脈，才道：“說了半天還沒到正文呢。師傅早晨走的時候，叫等你醒了告訴你，他怕回來晚，叫你別等他。有事再說。”

  蘩卿問貼告示的事兒，常昆搖頭，又道：“宮裏的事兒，師傅叫我告訴你：頭一個，李懷玖刺駕下毒，無惡不作，是謀反之罪，連家下奴才在內，具被發賣為奴。他往日在宮中的下屬交友，一應五六十人俱被殺的殺，被貶的貶。第二個，高遠，說被放到南京守陵去。可秋公公說，好幾天了，壓根可沒見著這人出過宮。是不是死了，真不知道。第三個，蘇舜才麽，嘿嘿，你再想不到的，這老貨如今接替高遠，在慈寧宮做管事！堂堂一個司禮監首襠，這回老臉也丟盡了！還不如死了好受！”

  蘩卿道：“看來，就是蘇舜才算計了高遠頂包！要不然，這回死的就是他！這老東西，怕高遠不死，居然還串通了甄國泰！”

  “什麽時候的事兒？”常昆顯然不知道這節，“甄國泰找你去了？蘇舜才這老東西！他可沒少拿咱家的好處！今兒還來來著，早知道還客氣他！我喂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