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破冰（完）孫斬香之死（上）

  裴拒聽著蘩卿的話，眼神閃爍，眼底已經全是震驚，“姑姑這麽說，是已經想到了？怎麽可能！”

  蘩卿冷笑，“不可能？怎麽不可能？和謝家有關的事，我比你知道的多！”

  “和謝家……”

  蘩卿知道他已經動搖了，不耐煩的打斷他，“堂堂一個權監，連這點都不知道！哼！我還說呢，為什麽明知道李鍥被抓了，你還要進宮來。就算害他的不是你，你心中沒鬼，也該遠遠的靜觀其變才對。至少，等天亮再來也不遲！這樣大半夜急急忙忙進來，鬧了半天，你是來自投羅網的！被抓了還能有一線生機，因為，懷揣著秘密，隻有投敵這條路可以暫時保命，對不對！”

  “哈哈！”曾廣賢似乎被這話點醒，想到了是誰，也哇了一聲，

  插話道：“對啊，對啊！萬長義！萬長義啊！我說咧，看見我跟著裴公公可一點不驚訝，這哪兒對呀！一般被抓的人都得哆嗦一下呢，哪有見了貓不害怕的老鼠！裴公公安之若素，這是早等著巴不得咧！”這就好的，這貨平日趾高氣昂，他早想收拾了，冷笑著刮了裴據的後腦勺一掌，笑咪咪將人緊緊綁了，邊劈劈啪啪又踢又打，邊不迭道“好得很，好得很！實在好得很！”又道：“哎呀，還真是啥人都有，頭一回見上趕著找收拾的！太監這物種真他娘不一般！哎呀，落我手上了啊！”

  裴據沉默著忍氣吞聲，一點兒不反抗的任由曾廣賢收拾，平日高高在上的人這樣能屈能伸，蘩卿倒還真有點兒同情他了，“裴據，說實話，你也真算人才，如果不是不幸進宮做了太監，在外頭一準兒也能混的不錯！既然話說透了，那痛快點兒吧！興許我一高興，能想辦法讓你少受些罪呢！”

  曾廣賢下手十分有譜，功夫不大，裴據就被打的嘴角出血，窩腹蜷腿，臉色刷地白了，眼神也慢慢頹喪下來，片刻低低道了聲：“好！我同意！”

  曾廣賢這才停了手，裴據呸呸的吐了兩口，臉色難看的苦笑道：“哈哈，枉我半生勾鬥，自以為閱人無數，見過多少世麵，哪知道到頭來還是被人算計！好好好！事到如今，也隻能拚死一搏。姑姑的條件我應了。找紙筆來，我這就寫一個條子，姑姑可以帶給你舅舅！他要的東西，照著找就行。”

  “養蛇人呢？”

  “我寫個折子，姑姑遞上去吧！是萬長義！”

  “李懷玖，你真不知道？”

  “有次取信子，我不巧有事兒來了，仿佛看見是李懷玖帶著人。”

  “不巧？誰？幾個？”

  “哈，是，我有心看看是誰！可萬長義我們說好了，這事兒我不管。他應我兩管毒信子。蛇就養在草料房的地窖裏。一個桌案長的鐵欄箱子。我有心進去瞧瞧，就找了個轍，但他們一聽我來就蒙了臉，萬長義堵住我出來了。裏頭仨人的臉我沒看清，幹活的那個多半是李懷玖，個頭差不多，身高差不多。但那倆小的就不知道了！聽聲音，有個嗓子特別甜的，有個說話大舌頭的。跟內書房讀書的那百十來個沒什麽差別！”

  “原來如此！”

  談妥是談妥了，但蘩卿總還是覺得，裴據的態度裏依然有一份不可信的狡詐和惡意。這讓她十分不踏實，但想來想去，卻依舊看不出哪裏有問題。她掂掇了一下，雖然也知道最好的機會就是今晚的現在，隻要裴據一收監，她要再見他就得費手段——即便負責審理他的是駱思恭。

  但是，暫時還是隻能擱置。原因麽，一來要先解燃眉，再從長計議。二來，很顯然，眼前這人骨子裏就是隻單打獨鬥的猛獸，這種人的字典裏，絕沒有完全信托這回事。如今他既打算置之死地而後生，必然更會在現有的條件下給他自己留足餘地，這是他的戰術自保。對付這樣的狐狸，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算計一步。臨場發揮的沒準備之仗，想要一次達到目的，還真是做不到！

  麻煩的是，他十有八九不能落到駱思恭手裏啊！現在看，有“人”根本不會讓！想著，不由犯了愁，裴據信她是因為駱思恭的大“將”在側，如真能留住他在手就省事了！駱三那廝說嫌麻煩，怎麽讓他出手呢？一想到得找他辦事，她就頭皮發麻，渾身上下，連頭發絲兒都開始別扭。

  裴據的下筆很快，就在蘩卿思忖間就寫完了。蘩卿接過來，展開略一掃，想合上的手就頓住了——他的東西，居然在內書堂太監手裏？

  看她麵顯懷疑，裴據扯了聲調冷笑嘲諷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姑姑看來根本瞧不上咋家啊！連咋家的身世都沒搞搞清楚？放心，大可信的！咋家自幼長在宮中，內書房的王公公是咋家的兄弟！他現在那裏教小太監讀書，是個清淡寡欲的呆子，雜家能信得過的隻有他！姑姑隻叫他看我的條子，他會拿個匣子出來。”

  “什麽樣的匣子？”

  “黑花紅鬆，有些破舊了，浮麵上的裂紋共計十八道，從左第三道小紋是這樣的，”裴據說著，在蘩卿手心畫了個樣子，“鑰匙就不必了吧！”

  “不必。這麽說，王公公不知道裏麵是什麽嘍？”

  “不知道。”

  “他叫什麽？”

  “單名朵。王朵。麻煩姑姑以後照應照應他！他傻得很，沒人提點怕連骨頭都剩不下！”

  曾廣賢的眼底唰啦就擦過去一道賊兮兮的光，笑咪嘻的瞟裴拒，樣子要多孬有多孬。蘩卿對這老油條眼裏的意思完全沒理會，她是壓根沒懂裴巨啥意思，隻滿腹心事的痛快點頭，才將東西裝入懷中，外麵就響起了腳步聲。

  裴據立刻有些警覺起來。曾廣賢看了蘩卿一眼，往門口走，未等他開門，已經有人直不楞登推門而入，三人一打照麵，來人就滿臉推笑的“呦！”了一聲，麻溜行禮，“哥！”

  “嗬！”曾廣賢扯著嘴角，“你倆小子！東廠沒人了？怎麽叫你倆來了呢？”

  “嗨！哥你不知道！”說著，附耳曾廣賢，低低說了句什麽。蘩卿隱約聽到有個“慈”字，轉頭問了一句：“什麽事？”看衣著，她認得是東廠的兩個檔頭。倆人與曾廣賢看樣子十分熟稔，朝她笑了笑行禮道：“沒事！屬下奉廠公之命來提裴據。姑姑若沒什麽事，我們這便帶人走了。”蘩卿愣了一下，還以為是駱思恭的人呢！李鴻英？果然！雖早想到了這情況，一時卻仍然覺得麻煩，“哦？哈，兩位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