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破冰（八）第四節

  李懷玖逃（三）

  曹髦一聽蘩卿這話，看她說話的架勢，伸手就要拉曾廣賢出去。曾廣賢與他的想法不同，並不放心蘩卿一人在屋裏，因此，沒有立刻動。

  蘩卿沒回頭，抬手擺了擺，示意他們不必走，裴據是不可能將她一個小姑娘看在眼裏的，“沒有兩位在，裴公公怕不放心呢！”倆人對視一眼，隨左右分別立在了裴據身邊，曾廣賢一笑，伸手狀似無意的在裴據後脖頸拍了拍，“好嘞，那我們哥倆就榮幸的給裴公公做個見證吧！”裴據垂著的眼瞼微微閃了閃，眼角側轉瞧了瞧倆人的腳，苦笑微歎了口氣。

  “那得多些兩位了！”蘩卿看著裴據笑笑，誠懇的解釋道：“不瞞公公，我們頁家，雖和禦前監熟悉，卻沒有那麽過硬的關係，能隻言片語就搞定個權監。這不死不活的分寸，一來不好拿捏，二來，非早有成算不能夠做成。公公想想，我們才進京多久，哪裏有這個能耐？”

  裴據的肩膀動了動，卻依舊沒抬頭。蘩卿覷著他的意思是想說話，就等了等。裴據果然片刻後低低道：“姑姑的意思是，有人早想對李鍥動手？”

  蘩卿笑出了聲，“公公不這麽認為嗎？”

  李鍥抿了抿唇，沒說話。

  “這麽一個簡單的局麵，公公不會看不出。那麽，公公說，早想對一個權監動手，累積後發，卻不一擊致命，還要給對方留個機會喘息，這是，認為他不會咬人嗎？”

  裴據也笑了起來，聲音十分刺耳，“姑姑的意思是，有人想讓李鍥咬人？”笑著說，就慢慢坐直了身子，抬起頭看蘩卿，不屑的嘲諷道：“就像今晚這出嗎？”

  此話一出，蘩卿就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居高臨下的攪著垂髫，眉眼彎彎的負手道：“是啊！就像今晚一樣！”

  裴據不語。

  “難道，公公以為，若沒有我們進宮，公公還有機會跟我說話嗎？一擊致命，沒有餘地。這種處境正是在說公公您啊！您是看不出呢，還是特意小瞧了誰？哈哈！我還以為，就算乾清宮那晚的蛇，公公心裏沒，李鍥這一出事，公公至少該警覺了才對！原來是我高看你了？”

  蘩卿說著皺眉顯出不耐煩之色，“時間不多，打開天窗說亮話，公公想活嗎？不想的話，就點點頭。我這就走！”

  “姑姑既然覺得雜家必死，還來說這麽多廢話作甚！”

  “自然是救下公公大有好處了，否則，誰願意多費口舌！”

  裴據的臉色難看起來，看著蘩卿道：“照姑姑這麽說，是為王恭廠的那些賬目來的嘍？那麽，雜家也可以告訴姑姑，雜家還可以等別人！不是嗎！”

  蘩卿噗嗤一笑，“公公的意思是，想把這些年和頁家的往來賬目交給楊曹介嗎？哈哈，好，那公公自便就是！告訴公公，我見過李鍥了，他跟你可不一樣，沒有死的準備，很怕死。而你們兩個，楊曹介隻想一個活的久一點，這點，公公不知道吧！”

  裴據的眼中終於劃過了一絲無措，冷道：“你見過李鍥了？頁問虛好成算！這麽短的時間，想的這麽周到，看來，他也早盤算著這一天了！你告訴我，李鍥相信是我害他的？”

  “哼！信不信有什麽重要！他想活，就隻能順從。”

  裴據的眼睛慢慢眯了起來，卻越來越空洞，這樣過了許久後，雙肩突然耷拉了一下，閉了眼，像在問別人的事兒一般道：“姑姑想如何救我？”

  蘩卿心裏冷哼一聲，果然到現在還在執迷不悟！嘴上道：“公公先懷了死誌，所以才看不到希望。隻要你和我舅舅的賬目能對得上，有問題的就是楊曹介。你怕什麽！把賬本給我，我來拿給武清侯，楊曹介背著他吞下去的越多，他在皇帝麵前越能抬得起頭，大家皆大歡喜。如何？”

  “姑姑拿我當三歲小孩了！王恭廠往來的火銃雖然有數，但火藥可沒數！我這頭從中吃幹股的還有楊曹介，所以謝家出事，他才那麽緊張，說來說去，他害我，不過是怕我都推給他！若我跟他合作呢？我們口徑一致，說不清的可就是你舅舅了！你舅舅身後雖然有課大樹，但那樹一開始就把自己摘的清清白白，壓根沒靠近過！”

  蘩卿沒想到裴據對此如此清楚，下意識抿緊了唇，裴據見狀得意的笑道：“你舅舅替人辦差，卻連我這個奴才都不如！主子一開始就打著讓他當替罪羊的準備的！他傻，我可不傻！如果我等著楊曹介，跟他說道說道，給他點兒東西，讓他和武清侯通融聯合，倒黴的就是你舅舅！我憑什麽還要聽你的！小丫頭不知道天高地厚！”

  蘩卿心裏震驚，這個裴據原來如此老謀深算，差點就讓他裝的那副樣子騙過去了！“我告訴你，他沒機會！他胃口太大，根本看不清局勢，禦馬監掌印的位置，他注定坐不穩了！”

  “何意？！”

  “裏草場有蛇，公公不知道？哼！要我看，是早知道才對吧！”

  裴據眼底先出不可置信，然後就是冷寂的精光，定定的看著蘩卿的眼，想看透她心底的真實想法似的，頓了頓，嘴上依舊否認了：“不知！”

  “哼！不知？如果我在公公的住處搜出蛇信呢？我家的王蛇和別人家的不一樣，蛇毒也不同！要不要試試？……還以為李懷玖能跑的了嗎！替他瞞著有什麽用！他可想過你！”

  裴據在聽到蛇毒的時候睜大了眼，瞬間顯得十分慌張，但在聽到李懷玖的名字後，卻明顯愣了一下，旋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像不可置信又像了然大悟，像是十分興奮，又像是狠，“你家的？你既然知道，為什麽……”

  蘩卿心裏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難道跟他養蛇的不是李懷玖？那會是誰呢？嘴裏冷笑，“知道裏草場有蛇的人豈止一個！公公到現在還想不通這都是怎麽回事嗎？李懷玖若不是早知道裏草場有蛇，怎麽敢弄了條王蛇進宮來？實話告訴你，那條蛇就是我家的，被謝家人弄走了！”

  裴據“哈！”了一聲，像是這才突然看到了生機，坐直身子，瞬間打起精神，與方才那頹敗的樣子判若兩人，“實話告訴姑姑，楊曹介並不知道禦馬監有蛇，更不知道我有人在我這裏放了蛇！所以這會兒想去見駕，姑姑才有機會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