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破冰（七）第四節

  禦馬監（二）

  按理說，找蛇窟的事兒既然皇帝交給了駱思恭，李鴻英作為提督東廠的廠公更該避嫌才對。但他居然就不合時宜的出現在了最不該出現的地方。

  駱思恭雖對此有所疑慮，但從他將東廠的實際掌控權分走一半時起，李鴻英就已經算不上他的對手了！比起當務之急的抓暗鬼一事，小人派頭十足的李鴻英他還不看在眼裏，不需占用太多的注意力。

  倆人各說各話的打過招呼，駱思恭便掃視屋中見禮的諸人。頁問虛乘機和他打了個對眼，“緹帥來的夠快的！”凝緊的眉頭動了動，瞬間露出些許不滿之色，這是猜到他沒時間將蘩卿送回去了？

  駱思恭眉頭微蹙，淡淡“嗯”了一聲，“我怕擔心這邊情況不好，就趕緊過來了。”頁問虛見他那瞬間嘴唇抿成一線，便垂下了眼瞼。臧棣附身下來，作勢替師傅撣衣袍，見師傅麵色凝重，不由也頓了下，眼底閃出一片晦暗之色。

  曹髦這才趕緊回駱思恭話，滿臉凝肅，毫不掩飾心中的不滿和欲甩手不幹的焦急，“回緹帥的話，那草蛇已經進去半天了，帶進去得有五六十丈長的繩子了，守在各處的還沒來回話呢！這麽等著不是吧辦法啊，蛇是個活物，萬一那東西進去它不出來了呢？再或者，它萬一早從地下鑽出宮了呢？我瞧著，頁太醫這法子就是亂彈琴！這麽個搞法，能找出個屁！”

  “進去不出來的話，繩子該不會往裏走了的。鑽出去倒有可能，畢竟這裏挨著南牆，但要挖那麽長的洞，這條進宮才不久的蛇王，恐怕還來不及。再說，五十丈哪裏出的了宮！你別忘了下麵可是七拐八繞的！再等等看，耐心點兒！”

  駱思恭注意著屋中眾人的神色，剛說到這裏，一個高靴子的年輕太監溜邊兒進來，駱思恭認出那是陳希的貼身傳話，就停了停，看著他徑直走到李鴻英身邊，附耳私語，才轉開繼續道，“這蛇一定在東廠無疑，繩子越長，越能證明存在另外一個洞口。這個洞口，可能在我們意料之外的地方。”

  李鴻英突地嗤嗤而笑，衝身邊耳語的太監一揮手，說了聲：“隨他鬧去！不能動刑！下去吧！”轉對駱思恭道：“得了，方才見懷遠你忙著，雜家才來看看的，既然你來了，那你盯著吧，雜家這就走了！”

  “公公慢走！”駱思恭躬身謙禮道：“公公勤勞皇命，真是辛苦了！不舔區區，這裏還有件事想拜托您，不知幾時方便？”

  “為皇上辦事乃分內之務，力當全力！”李鴻英話說的謙遜，卻將倆手臂交搭在小腹部，身子下意識向後一靠，姿態裏頗有些頤指氣使的高傲。停了下，挑眉笑道：“皇上才將西郊草場的事務派給雜家代督了，催的還挺緊！明個兒，雜家得去瞧瞧。你有何事，不當緊的，就回幾日可好？”

  駱思恭其實特煩李鴻英那副婆婆嗓子，忍了忍，沒直接回答他的問，“哎呦，原來您這是要去馬神廟路過啊，這會兒正是喂夜草的時候，挑那個吃夜草最香的，一定是匹好馬！”又道：“是這樣，下官奉皇上的命令查宮中的蛇窟，有個線索需要公公配合調查。對公公來說，不過小事一樁。您看何時便宜呢？”

  “嗬嗬，”李鴻英笑了，笑的不善，口氣也滿是嘲諷，“哎呦！緹帥可是皇上跟前兒的紅人！拿皇命出來，雜家哪裏敢耽誤呀！說吧！”

  駱思恭連他明目張膽的幸災樂禍都不在乎，一半句毫不掩飾的風涼話那更不在話下，依舊正色著道：“此時已過蛇蛻皮的日子，我想請公公幫忙檢點宮中各處，看有否存有蛇皮或買賣蛇皮出入宮的事兒！”

  “這個好辦，不過，”李鴻英抬高了聲音說著，笑撇撇嘴，“宮中人口眾多，查起來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有結果的，緹帥怕得有點耐心呐！”

  曹髦沒忍住氣，臉上的筋抽了一下，微微撇了撇嘴。

  “嗬嗬，”駱思恭卻笑的和煦，嘴上隻道：“司房上最近不是正發宮人們的寒衣麽，備著各宮送物品的時候，捎帶手就辦了！憑陳希陳公公的能力，這點兒事兒該不在話下！”

  李鴻英沒答，抬手搖搖示意理會得，轉身揚長而去了。

  駱思恭瞧著他的背影，微微一動，想了想，搖搖頭又蹙眉思索一會兒，才轉頭吩咐曹髦道：“叫兩個可靠的在這裏看著，你親自去檢驗各處，看看有沒有異常。對了，這裏與禦馬監不遠，那邊可有派人？”

  “禦馬監？”曹髦蒙了一下，“往那兒派人，我哪有那膽子！”

  曾廣賢剛巧邁步進來，點頭和曹髦打個招呼，附耳駱思恭道：“沈姑娘醒了。”駱思恭點頭，轉看曹髦，點著手指指著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禦馬監卻是不好招惹。但既然是皇命，想來他們也不敢如何！你看看今晚誰值班，跟他說說，實在是禦馬監離得此處不遠，說起來嫌疑還是有的。先到那邊隔牆的地方看看，好好交涉，態度好點兒。”說完轉頭對頁問虛道：“讓你徒弟在這兒盯會兒？”

  頁問虛垂了眼瞼，不緊不慢的撣撣衣袖，淡淡問了句：“緹帥可知道今晚禦馬監誰當值嗎？”駱思恭不解其意，心情不好的時候，對他這種神神叨叨也有了些不可抑製的厭煩，就隻搖頭示意不知。頁問虛道：“九象房的提督太監於平川。我不去了，你有事吩咐臧棣就夠了！”

  駱思恭未置一詞，知道了頁問虛的意思是說蘩卿無礙。屋裏的其他人不理會他們之間的事兒，隻覺得這坐輪椅的頁太醫未免膽子太大，無知無權的居然敢不給緹帥麵子！

  駱思恭遂帶了臧棣和曾廣賢回到了小刑訊室。到門口的時候，推門讓臧棣先進去，轉附耳曾廣賢道：“你去禦馬監打聽打聽。提督西山草場的李鍥公公出了什麽事？為什麽他的草場要李鴻英都督！”

  “啊？就是弄死沈修平那匹驚馬的那個西山操場？”

  “是！”

  “我去！真快啊！不過，這李鍥不是和萬長義好嗎？李鴻英可敢！他倆可都是甄貴妃的人，鬧哪出啊？”曾廣賢說著卻也就轉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