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破冰（五）將計就計（二）第一節

  芍藥道：“奴婢覺得，就算麵見太後，也要替姑爺求情。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顯得咱們仁義。”

  蘩卿點頭笑，“姐姐深明大義，真是合我心意！可是，姐姐，求情和求情可是不一樣的！一樣的事兒，這麽辦和那麽辦，得到的結果絕不相同。姐姐信我嗎？”

  “當然！可是太後娘娘見過多少人事，跟她說話，還是直來直去的好吧！”

  “姐姐說的對，”蘩卿暗讚，“可姐姐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先說頭一個，這天下至近血肉親情。我娘婚姻的不幸歸根到底是因為我外祖母當初的決定。而我又是外祖母一手帶大的。我因為那一摔犯了病，眼看我哥如今又中了毒，這時候，外祖母隻有心疼著急，火冒三丈，恨不得打我爹一頓好出氣的份兒，還有心思體諒我爹嗎？”

  “這——直接告狀打殺的才是正仗勢，太後要不喜。那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奴婢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就聽小姐的，奴婢這就去！”

  “至於其二，有時間再說。總是我外婆一聽就能明白的！告狀自然是要告我舅舅，這話姐姐說的卻是一點兒沒錯！快去吧！我睡會兒。”說完顧自閉目，再不說話了。

  芍藥得了蘩卿一半心思，這方才心裏有了譜，依言而行。

  再說駱思恭不妨楊恒來訪，拾掇好一切去約定的茶樓已經晚了一點。明道已經先喝了半壺銀針，不好。又叫了老君眉，還不好。又叫了碧螺春，還是覺得差強人意，就和茶博士論詭。駱思恭到的時候，倆人正說的唾沫橫飛，化幹戈做了玉帛。

  心情好的時候好說話，王侯將相，販夫走卒，其實不外此理。

  事情自然談的不錯。駱思恭出來，張口想問李化龍，卻又被小廝截了胡。辭不了，因為，是他的嶽父老泰山、閣老王璜有請。

  換了個茶樓雅間，繼續談。翁婿倆人商量了申家的事，又就張澄的狀子和張鬆年提調入京的事兒說了好半天，末了，才是重頭戲。王璜是應了姑娘的求，不得已來勸姑爺的。

  這種話呢，古來有例，都是老套路，堂堂閣老也玩不出新鮮的花樣。不外是先問，再勸，要夫妻和睦，各自都得退一步，互相體諒雲雲。硬的畢了，覷著女婿態度不錯，一改軟菜上桌。

  駱思恭實在也是不好意思。眼看他這老丈人歉情的話張嘴就來，都順溜了，這是功課做足了的！王思於回娘家有兩天了，可見他這老泰山這兩天日子不好過。

  “哎！父母都是為了兒女，你們沒孩子，哪裏知道！總是家和才能萬事興。王思於呢，我的肉我知道！本心不壞，就是任性。人前教子，背後教妻，你跟她好好說，多點兒耐心。女人麽，有了孩子就好了！我知道，這麽多年你都忍著，指望有朝一日，她的人心跟著歲數一般大。總是都等了這麽多年了，再多等幾年也無妨……”

  駱思恭氣也不是，想笑也不是，好大個閣老，人風度翩翩，不惹塵埃，為個閨女，矮身下氣到這種地步！居然求子！我去！他還能說什麽呢？難道要當場拒絕，打臉啊！牙疼……

  還得繃著，做個受教的老實孩子！“您的教誨小婿記住了。無妨的，阿於呢，我從不跟她生氣，凡事隨她高興！您放心就是！”

  王璜聽到阿於的名字，有一瞬間微微愣怔，駱思恭好大個故意咧！自然準確的捕捉到了！不動聲色的轉開話題。

  王璜對他女婿史無前例地如此親昵稱呼他閨女，也翻了個心眼。見女婿旋即打住，沒往深處走，終究就沒往心裏去。隻以為是看在自己的麵子上，畢竟自己這個老丈人也是第一回“管”人家緹帥生孩子的事兒啊！女婿這算是給他麵子吧？他哪裏料到，他這女婿是個“賊不走空”的貨色！

  再說，不是還有孫斬香告了駱思恭一狀的事兒麽！這事兒已經傳到了他耳朵裏。

  本來麽，擱在誰身上也是這個理兒，天仙兒一樣的女孩子，青春正好，標梅尚早，憑什麽要給個大叔輩分的男子做妾呀！又不缺錢又不缺權的！難道缺人罵嗎？

  他壓根也沒想到，頁問虛和他女婿已經一碼歸一碼的“金蘭契互剖金蘭語”，在皇帝跟前掐架之前，是先已經把該暗度的陳倉都運過了河對岸的！這才叫瞞天過海，兩場戲，想怎麽唱怎麽唱！

  倆人又說了兩句才各自回了府。

  卻是有人已經在駱思恭的書房侯著。

  駱思恭進門的時候，李化龍正在翻看角落裏插著的幾卷畫，聞開門聲，回頭笑道：“哥，回來了。您這幾天太忙了，注意身體。”說著手裏慢慢卷起了畫紙。

  一個練家子，就算聽不出腳步聲，也能聽到下人的問候聲。所以，李化龍這看畫的架子就是個擺設。他想說的話開不了口。

  駱思恭不想跟他談。於是笑著走進來，往客桌邊走，“等久了吧？來點宵夜吧？順子，換一壺新茶！廚子新做的搞點來來！”

  “好咧！”

  李化龍的眼凝了一下，轉看眼長順的閉門，緩緩將方才看的那張畫橫放在了插卷軸的丹瓶口上。

  “今兒如何？來，坐下說。”一指對麵的座位，“沒你我進不去，我得謝你。”

  “哥的畫技好長進，請師傅了？”李化龍還是想說，說著走過來坐下撣著衣擺，又道：“畫的挺傳神，怎麽不裱？”

  “嗯，有你一個知己我就知足了！”駱思恭自嘲的笑道，“我那畫技，看著葫蘆畫瓢。人都長得差不多。也就你捧場！說正事，沈修平這次鬧事時機太好了！頁家的話我們必須聽聽。他家的情況，我們必須掌握。這陣子，你勤快點去。別一味托給下人辦，親自去，多問問。”

  “沈姑娘不太好，像個羽化的人。眼睛發灰，一句話三走神。”就是像女鬼。

  “哎呦！那還好？！”長順正進來，失聲道。

  李化龍注意著駱思恭皺起了眉，一笑，正要說什麽，駱思恭卻嗬斥長順：“瞎操什麽心！滾出去！侍墨呢？給我看好了！該幹什麽不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