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破冰之局（二）

  芍藥的打算

  蘩卿猜的一點兒都沒錯。

  果然，頁茜坐正了身子，轉對芍藥道：“你娘那日的意思，老夫人告訴我了。她老人家最近沒空過問這事，碰巧我這幾天也一直沒空，就乘現在，我先給你道個罪！”

  芍藥一聽這話，這口氣，噗通一聲就跪下了，爬到地上砰砰磕頭，“夫人，二小姐，折煞奴婢了！奴婢不嫁人……”

  “哎呦，這哪裏行！我這道罪呢，一來是自己，二來也是替的我娘！十九的大姑娘了，別人都以為我們頁家苛待下人，逼著不叫嫁人！其實，是我們看重你，陪著我閨女這麽多年，忠心耿耿的，我們瞧你就跟瞧自己孩子似的，總覺得哪個奴才秧子都配不上你。”

  “老夫人夫人和小姐對奴婢的好，奴婢終生感激不盡！奴婢不嫁人，奴婢要陪著小姐！”

  “不嫁人怎麽行！摽梅之期已到，是該考慮了！都是我們娘仨的怠慢，你娘說的是你外家的表哥，我看過那孩子了，蠻好，長相標誌，人也機靈，抬手動腳都是活泛！我已經吩咐人張羅了……”

  芍藥聞言變了臉色，磕頭道：“奴婢寧願一輩子服侍小姐的！二小姐，奴婢說的是真心話！奴婢不願意嫁給表哥，三夫人！二小姐！求您不要答應我娘啊！”

  “呦！你可別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們逼著你嫁咧！不過，我可糊塗了！不願嫁給你表哥？你娘說你是同意的，怎麽變了？而且，可不能為著伺候蘩兒不嫁人，那不是她造孽麽！丁是丁卯是卯，人是一定要嫁的。先說清楚這個吧，”頁茜說著，一笑，覷出一眼好奇，“倒怪了！知根知底，親上加親，人也好般配的很，你如何不願意？難道，是另有隱情？還是，有了心上人哇？”說這話，頁茜的眼色瞬間就都是冷色調為底了。

  這番話，哪句芍藥都端端不敢應！主子整治奴才，那還不是下手一個準兒！她可更後悔了，不該自以為聰明，結果兩頭不好靠！事到如今，隻能一個勁兒砰砰磕頭，“絕沒有的！奴婢以性命擔保！絕沒有那等心！奴婢是真心願意伺候小姐一輩子的！夫人成全奴婢吧！”

  蘩卿該聽得都懂了，撫著頁茜的手，歪頭笑道：“母親，您這麽關心芍藥姐，多咱也這麽問問我的心事啊！”

  頁茜轉了臉色，笑點著她的額頭斥：“誰聽話我管誰！至於你！不省心的玩意兒，合該讓你對你舅舅那張黑臉！”

  “娘真偏心！”蘩卿撇嘴，氣道：“娘對芍藥姐和丁香姐有養親，所以事事替她們操心，連對香蘭姐都比對我好！哼！我是芍藥姐伴大的，我以後隻對芍藥姐親，對外婆和舅舅親！”

  頁茜笑啐她，“哪裏吃的這飛醋！”

  蘩卿這才膩歪著她笑：“芍藥姐姐一向本分，這些事，她一時怕是還沒有心理準備。一個十來年沒見過的表哥，這急匆匆的，誰又能知道誰！人樣好、家事好、知根知底，不錯，這些都是硬條件。可兩口子過日子，關鍵的是得對我姐姐好。都說女孩子家談婚論嫁都是要害怕一次的。沮喪的、反悔的，到底是過一道門呢，咱們讓她好好想想清楚麽！哦？母親？”

  頁茜隻是先風聞這芍藥丫頭中意存知，就心存著不悅。又有哥哥想讓這丫頭陪蘩卿進宮伺候，她也是推三阻四的不痛快。眼看蘩卿升職，馬上就弄出個家人請婚來，端地叫人膈應。聽蘩卿這麽說也就諒開了，再則本也對芍藥的家人沒什麽好感，笑道：“還說我偏心，明明是你隻知道姐姐，不知道娘！說的跟我逼良為娼一樣！”

  “咯咯咯！”蘩卿笑的花枝亂顫，招手叫芍藥過來，拉住她的手，溫和道：“我知道姐姐冰心一片，別無他念。隻是一來女大當嫁，眼看著丁香姐已經出閣了，連十五的香蘭也隻差婚期罷了！姐姐比她們都大一些，原也是到了年歲了。二來，雖說家生子的凡事要聽主子，但頁家曆來對下人寬泛，婚姻大事，都是尊重當事人家裏的。姐姐好歹再想想，若實在不願意，改日先和家裏好好談談。姐姐和丁香姐從小陪我長大，在我心裏，就是親姐姐！姐姐若有中意的，不好意思直接告訴娘，可以先告訴我！終身大事，千萬別害臊。我和娘親，外祖母，都是真心喜歡姐姐的，總讓姐姐逞心如意！這心意實心實意，一字無虛！”

  這不錯真是蘩卿的中心話。舅舅是想要芍藥陪進宮的意思。可她頭天進宮那出是不願意的了。既然家下提出嫁人這事兒，她覺得也不錯。乘著自己在家養病這期間，她希望芍藥越早說越好。

  “我，小姐，夫人，二小姐，我……”

  “得了！”頁茜道，“這會兒也別急著說話。想想清楚，找阿蘩也可，找我也可！總是終身大事，要你逞心如意！”

  芍藥又囧又心酸，又感動，紅了眼眶，點頭，“謝二小姐，謝小姐……”

  頁茜和蘩卿一對眼兒，轉頭瞧一眼床上的衣服，整了臉問：“得了，到此為止！說說，你這脫脫換換的，還真是不嫌費事！生著病呢，這是做什麽！”

  蘩卿頓了下才反應過來，拉起芍藥叫去收拾方才換下來的那身，微歎一聲對頁茜道：“娘！如今到底和在月城不同。天子腳下，人多眼多。又不是正經王公貴胄！娘！您可替我備些尋常的正裝吧！”

  “啊！？”頁茜被反將了一句，尋思一下，這才明了蘩卿是嫌那衣服太華麗貴重，“哎呀，原是這陣子我實在太忙，倒把這事兒沒想到了！”正想再說什麽，大丫頭紅宇在外麵喊了聲夫人，頁茜皺眉，起身出去了。片刻回轉，沉著臉有些難看的對蘩卿道：“前頭有點事，我不陪了，你一會兒少說話！坐坐就辭！記著！”

  蘩卿點了頭，“是，娘！您去吧。”

  待頁茜匆匆走了半晌，芍藥才送了膀子，覷一眼蘩卿，試探的道：“小姐，難道您是信不過方校尉？為何呢？他是王家的人，咱家和王家不是交好嗎？”

  蘩卿正在想事情，聞言誇了一句：“姐姐好玲瓏的心思！方校尉麽，姐姐再想想？”

  方李二人隨在臧棣推著的頁問虛身後，一路過了花崗岩的石橋石路，過了單辟出的花園廊塢，板瓦水榭。眼前是一片竹林藤蘿，花樹薇植，也有圍了棉布的香圃。

  再往前，半畝方塘水清如白。廊橋橫跨水麵，過橋又是一處太湖石的假山。山背有踏階盤旋，後有鬆柏綠樹成蔭。上有一亭，名“隱約”。

  隱約亭綠板瓦攢尖頂，前半石山，頂有洞。洞中兩隻波斯卷毛大花貓正在嬉戲，不防生人來打擾。一隻立刻麻溜的跑了，黃毛的那隻受了驚，無頭蒼蠅一樣慌亂的踩著李化龍的肩頭跳進了頁問虛懷裏。

  “就知道是你四大皆空！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老這麽沒出息！”

  “這貓叫什麽？”李化龍沒聽清。

  “哦，叫四大皆空。”

  “嗬嗬！還真是沈姑娘的風格！”

  叫做四大皆空的大貓望著頁問虛眯眼喵喵叫，竟是在委屈地撒嬌。

  “哈哈哈！”三人不約而同地朗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