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內閣的矛盾

  內閣大堂中的幾個人心中各有打算。

  申萬年滿腹思慮一絲不顯，隻和王璜偶爾說句看似不關的閑話。王璜一麵應答，心裏卻如明鏡在掛。他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明道和餘有爭張鬆年的原因。暗笑倆人被他女婿搞了個抄底兒而不自知，不由有些自得地暗忖：駱三這小子越來越有手段了。張棟年是得罪了甄國泰走的，若隻有他提提，張鬆年回得來回不來還兩說。現在他攛掇明道提頭兒，餘有一向愛惜張鬆年的才學，自然複議。有倆人爭求，就算能回來最早也得年後見吧，至少能回京這一條兒是穩了。三人同綁這一本，甄家也不好單找他的不痛快。

  王璜為女婿的手段喝彩，同時也難免替他捏把汗。

  畢竟張鬆年回來後會擱哪兒還不好說。他得罪了甄家，誰也不敢輕易給他敲鑼打鼓，更別提支持他查案子了！申萬年這態度就是明證。一切總還得看甄家會不會搞手腳而定呐！

  瞧瞧明道和餘有這倆有勇無謀的匹夫，王璜暗哼了一聲，這會兒急赤白臉地搞這無用功有什麽用！還不如索性齊心協力搞定了人的去處之後再說！再這麽吵吵下去，保管你們誰都撈不著哇！

  王璜心中想著，麵上笑著回申萬年道：“正有此意。隻是，官二十三，民二十四。各位府上都是幾時祭灶，可不要耽誤了祭拜一家之主哇？”

  申萬年剛張嘴，王秉臣嗤笑應一聲，“呦！我們度支郎這是怎麽了？本朝太祖以下，自來都是二十四啊！元馭怕不是有別的大事要在那日辦，嫌我們礙眼呢？”他今日聽說王璜的兒子有意娶甄國泰的閨女。那日甄家是主賓，這目的是什麽，還用說嗎？

  王璜垂了眼瞼，道：“哪裏！是我那《鳳還巢》的本子又寫了個續本，那日首演，早想勞煩各位都給品品。”

  明道這才隱隱懂了王秉臣剛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是什麽意思，暗暗向餘有遞了個眼色，你小子不夠意思，怎麽不早告訴我啊！趕緊精乖地辦完了事，麻溜地抹頭便走了。

  “誒，姐夫，主唱還是那美豔無雙的肖玉雙和興華部的李林嗎？本子可先與我們瞧瞧唄！”從裏間冒出個頭插話的是吏部左侍郎趙文臣。他是王璜的小舅子，月前才被提到內閣，雖隻負責外圍的雜物，但自謂高升，前途無量，所以最近很有些輕飄。竟一時沒聽出幾人的話都不是隨便說說的，當不當正不正地出來打了個混惹嫌。

  屋裏片刻沒人說話，直到趙文臣尷尬懊惱夠了，王璜才淡淡解了他的圍，“李老腔我是知道的。另一個卻不曉得，不敢說是否。”

  “嗬嗬嗬！”王秉臣露出個沒什麽笑意的笑，不鹹不淡地扯了一句：“小舅子是姐夫的戲迷！有唱有捧的，好！”轉又掃了餘有一眼，向申萬年笑道：“端公哇，聽說那肖玉雙的扮相十分像沈尚食，您不知道吧？”

  餘有知道肖玉雙，審阮文案的時候見過好幾次了，不明其意，就道：“有這事？人上一百，單單長得相似，倒也沒什麽稀奇。”。

  “倒是這個理？”王秉臣道：“嗬嗬嗬！這樣，咱們打個小賭如何？那日王府的壽宴，我壓像，你壓不像。到場的投票決定，誰輸了誰請客，如何？”

  餘有覷了王秉臣一眼，當即應了，“小賭怡情，端公挑頭兒！”

  “這？”申萬年笑了笑。其他人見了也都笑而不語。隻有王璜擺手一個勁兒道“不好！”嘴上扯白幾句反對的話，心中黑沉下來。王秉臣與他雖一向較勁兒，卻從不明目張膽。今日這一出一出的，顯然是氣的不輕。

  比他做戲子，這是對趙文臣入職不爽快？這倒是個理由，但，難道是以為是他走了門子提了小舅子？這不是豈有此理嗎？趙文臣一向和甄家走的近，王秉臣不是不知道啊！

  難道，他是受了什麽人挑唆？是誰？而且，這人知道的委實不少，誰告訴他的？他又不傻，能躥騰的動他的人……還要打什麽賭，這又是什麽情況？

  正想著，工部尚書尹士德拉了他商量今年的開銷，“兵部水師提請小船五十，大船三艘。好歹先撥一部分，讓他們開工！”

  王璜微微扯了扯嘴角，唇邊漾出個淡淡的笑，附耳他說了幾句。尹士德皺眉，倆人低低商量了一會兒，尹士德臉色漸漸就有點不好看了。

  餘有過來，拿著張棟案的折子與他們分說商量。王璜想了想，轉頭吩咐人去請一下廷尉周正。

  申萬年在他們麵前的正坐上八方不動，聽著他們說話，時不時點一下頭附和，或提出一句異議。一邊端起杯子喝水，用茶蓋兒撫著茶葉沫子。那樣子似乎此刻並非身在內閣大堂，而是竹林閑野，流水之畔。

  王秉臣被無形中摒棄在外，他垂下眼瞼片刻，也提步走了過去，撩衣袍坐到王璜對麵，一臉凝肅道：“禮部門前今兒靜坐的有八千人了！人吃馬喂的，這可都是事兒！禮部這陣子光吃喝拉撒一項就添了五百兩銀子了，那幫人還怨聲載道的，嫌饅頭不好吃，吃不飽。再這麽下去可不是辦法！

  王秉臣道：“你們都說說，司禮監不表態，聖上根本就不知道。雖說禮部該管此事，是分內，但內閣輔佐帝事，不能碰到難題都撂挑子隻看笑話吧！別的那幾個案子，什麽張棟之死，楊恒被打，謝家大火如何之，那都是過了年之後也可以從容計議的，並不急在一時！你們都說說，現下最要緊的這個，這可怎麽辦！元馭，你先說！”

  屋中一時落針可聞。

  這是件麻煩事。本朝男子自宮者越來越多，積聚京城，漸成氣候。多年下來，竟然成了無名幫派，有上下級，有引薦人，平日積聚娘娘廟一帶，或偷搶或拐騙坑蒙為營生，每到宮中選拔新太監之時，必然活動倍加猖獗。官府屢禁不止，屢管不下，漸漸成了京城治安的老大難。

  最近宮中大肆整頓，這些自宮欲得進的野閹們又活絡了起來，這次出的招數比往年狠，盡然多日連下去六部門前靜坐，不吵不鬧，先跪呈請，再表忠心，最後提出要求，希望朝廷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