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刺殺（中）

  蘩卿抿了抿有些幹裂的嘴唇，剛準備撇過這事不想，就立刻有人給了她一個意外的答案，“禦醫大人，有人在台階下等您……呀！尚食大人醒啦！”一個宮女驚喜的聲音道。

  尚食？一驚非小。尚食是四品——

  “姑娘小聲些的好！”男聲冷冷清清的，“很吵！”

  台階？宮裏的台階是身份的象征，有台階的廊房——真是在乾清宮側廊屋沒錯了。

  六品到四品，待遇隨三品列！還住進了乾清宮廊房——這是什麽地方！內閣值房、弘德殿、禦茶坊、女官值所、禦前值房……這？受寵若驚，驚嚇的驚啊！

  禦醫？聲音好年輕。這麽大的恩典之下……守著自己的肯定是自己人才對吧！她眨了眨有了濕意的大眼睛，滿滿就都是高興了，果然禍福相依呢！想著有點雀躍，待湯文海禮貌的詢問一聲進了拔步床後，她就笑道了聲：“恭喜了，湯師哥！”

  湯文海有點意外，一邊叫高興掌了燈，“小丫頭……”逋對上一雙轉過來的含笑美目，話就在舌尖兒自動地打了個璿兒。突然想逗逗她。

  “尚食覺得如何？”湯文海眼睫閃了閃，故意沉聲道：“尚食認錯人了！”

  “哦？恕我冒昧了！”蘩卿扯了扯嘴角，“敢問大人，可知道我周師伯在哪裏？他可複職了嗎？我炳文師兄呢？他也好嗎？回了浣衣局了嗎？”

  “都有！尚食心情這麽好，原來是為這些事兒？”湯文海覺得蘩卿十分可愛，說著道了罪，取帕子墊在纖腕如凝脂的皮膚上，坐到床邊替她把脈。

  細細半晌，點頭柔聲道：“嗯。脈弦還好，虛浮有限。挺好的。尚食大人放心就是！嗯對，還有，孫掌醫她老人家剛去了慈寧宮看太後了。頁三叔剛剛才出了宮。他如今晚上可不能留下來。”邊說，邊就禮貌的退開稍微遠了開些。

  “哦。”蘩卿淡淡一笑，“太醫既然稱呼我舅舅為三叔，那我謝一聲小師哥也不算無禮了！不敢勞駕，能否請師哥喊我湯師兄過來一下呀？”

  湯文海紅了紅臉，咳一聲敗下陣來，正了語氣道：“小師妹可別羞臊我了，正是湯文海在這裏呢！”

  “第一次見，師哥是氣我不能見禮嗎？”蘩卿說著，卻又道，“才一見麵，就叫我帶累了，是該我給您賠個大禮。”

  “哎呀，端端沒有這意思，文海給師妹賠禮！”湯文海不迭作揖打躬，“麵雖第一次見，連累可說不著！小師妹好好的，我們就都高興啦！師妹饒恕文海無禮！”

  蘩卿本不是為了占個上風的，就笑了，“哪裏，師哥不必如此！”

  師兄妹倆說笑往還，全作斯見，雖無引見，卻就十分融洽知意。高興在外間側眼兒聽著這番，暗暗撇了撇嘴，說了聲：“這屋子炭味重，我將門口罅罅！”旋轉出了門。

  蘩卿心裏早是有點兒急了的。聽著嘎吱一聲，這是合上了隔扇。這才忍不住蹙了蹙眉，壓低了聲音主動問：“湯師哥，外麵怎樣了？”

  發生了那麽多事，不能沒動靜。湯文海卻緘口不想提，吞吞吐吐道：“這個，三師叔說，小師妹現在養傷要緊。而且，我也不太清楚啊！”

  聽著話音兒，是背著她什麽事了？不想讓自己知道的事兒，必定和自己有關。“哦。這樣啊！那有沒有誰來過？”蘩卿敢肯定駱思恭一定有下一步打算，湯文海反問道：“並無啊？師妹是說誰？”

  聽這意思，是沒來過。蘩卿沉默的掂掇了一下，“誒，師兄你是說，你直在這裏嗎？”

  “嗯！對的？”

  “怎麽不去看看我舅舅和大師伯他們殺蛇取信子呐？周師伯還沒回來，是還沒結束吧？機會難得，有坤寧宮的人在這裏看著就夠了，快去快回，師哥要不要去？”

  “啊？不必！”湯文海覺得蘩卿很聰慧，又暗忖：殺蛇取膽取信子都是技術活兒，一般禦醫做不來的。太醫院精通者，如今確實非大師伯不二。心裏暗佩三師叔耳目靈通，怪不得師奶一來慈寧宮，連掌院幾人均紛紛退位讓賢。看來，頁家蒙受寵幸，絕非浪得虛名！心思轉著，更立了著意交好蘩卿的心。

  湯文海存了好生結交的心，和蘩卿說話便越發眉開眼笑的溫和，“有什麽的！三師叔端地行家裏手，改日他老人家遇到做的時候，師妹好歹念著我些個就行！”

  說著心中一時輾轉，竟然想到了許多。有意一瞥拔步床，那張芙蓉麵雖憔悴萎靡，卻依舊精神飽滿，燦如春花。他心裏一陣騰騰突突，這樣傾城奪色的絕豔，絕非皮囊奪魄……他……不自量力事小……想起母親細數過的過往……一時下意識細想入深，無端竟還生出了些害怕，趕忙垂了頭側身開去。

  “禦茶坊做了冬至節點，秋公公叫送了來給湯禦醫。姑娘潤潤口吧？”高興端了托盤進來，湯文海有點尷尬，下意識起身，皺眉問：“說了什麽沒有？”

  “沒啊？”

  “那你跟他說了什麽沒？”

  “也沒啊？”

  湯文海“哼！”了一聲，接了托盤上的茶水，“不要亂說話！”又對蘩卿道：“我伺候師妹喝些水吧？”

  這是有些不合適的。高興乜了湯文海二人一眼，微微撇嘴，垂了頭，什麽都沒說。轉步要出去的時候，蘩卿突地問了一句：“敢問這位姑姑，是哪個宮的？”她覺得這宮女不聲不響的，卻心眼兒很多的樣子。

  高興是個顏色頗佳的美人，看著非常清淡，嘴角總是似笑非笑的。本來被湯文海幾次不給臉，就是勉強支棱的裝平靜的，這會兒臉色有瞬間就撂了下，垂了眼瞼道：“奴婢是永安宮正殿的高興。奉了榮妃娘娘的令來替換壹心和逸景，叫她們下去吃飯的。方才已經說給過湯禦醫了。”

  “哦？敢問姑姑，我記得，榮妃仿佛住在延禧宮的？是我記錯了吧！”

  “沒錯！”高興麵上微帶了尬冷的蔑笑，躬身道：“隻是呢，這宮裏的事兒啊，典藥大人以後慢慢就知道了。榮妃娘娘昨晚才臨時接了宮務。碰巧吩咐人來為典藥大人安放床帷等事的時候，一時人手不夠，這才抽了我們娘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