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王元馭的恨（上）

  “欸！”焦師爺搖搖手，看著甄國泰意味深長的微笑道：“主子怎麽忘了？這裏麵不是還有個頁家呢嗎！”停了停，瞧甄國泰眼色深了些，才又道：“您想想，傳言不是還有王璜呢麽？”

  “喔，”甄國泰嘴角扯了扯，道：“是啊，興許還是王璜的種呢！”

  “當年張毅對王璜壓製的多厲害？怎麽弄清呢！真真假假，這種事兒總是越傳越講不清的。諱言越多反而越有人信。”

  “你的意思是？”

  “對我們來說，意義在哪兒呢，”焦師爺以手指輕敲兩下桌案，“說是就是不是它也是。說不是就不是，是也叫它不是。端看，您想讓她是誰的孩子！她是誰的孩子，對我們最有利！不是全在主子嘴上麽！”

  “嘶……對是對，可是呢……”甄國泰眯起了眼，若有所思，片刻才抽著嘴角冷笑了一下。

  焦師爺早把他摸得透透的，這人不但是個趨利之徒，且剛愎自用。凡擔了心機的事兒，隻往這利字上頭引，他絕對會自己往坑裏跳。他想做什麽，焦師爺不用猜都能知道！這主意可是他自己想的，出了事，與人無尤，怨不著自己。

  轉說他們提到的王璜。

  王璜家也在興隆街這邊，卻是在東頭，是個五進的院子。

  他一向獨居書房，有早起的習慣，方才一接到宮裏的傳訊，幾乎馬上就出了門。

  剛寅時末，轎子裏顯得有些暗。外麵的車夫啪的一甩鞭子，他下意識就閉上了眼，準備繼續想剛才正思索的事情。

  車卻沒動，王璜微微歎了口氣。

  對麵來的馬車馭聲而停的聲音一止，熟悉的撒嬌聲幾乎是立刻就響了起來。“爹爹！”

  下一瞬，車簾唰啦被挑起，他女兒王思於頂著一張憔悴的臉，雙眼紅紅的撲進了他的懷裏。他的後背被猛力一杵，後脊梁就有點兒疼。

  “爹爹，爹爹，這日子沒法過了！”

  “哎呦！慢些，”一樣的開場白，王璜輕輕動了動後背，歎道：“你爹是把老骨頭嘍，哪經得起你三日一撞，兩日一撲呐！”他是個不愛表現內心氣憤的人，要擱到往日，一定會好言勸慰一番，在再給女兒出出主意。今日他卻有點沒心情。勉強溫和的笑笑，拍拍女兒的背，然後輕輕地將她推開。“好啦！又怎麽了？懷遠昨晚又沒回家？”

  “嗯！”王思於噘嘴，嬌長的軟聲委屈道，未語眼圈兒先紅了，呱嗒一下又撲上來，身子掛了王璜半拉，“長順說，說他進宮了！”

  “他要直廬！”

  “哪裏哇！”王思於吧嗒吧嗒掉了淚，都蹭到了他爹的脖領上，“他被宮裏那個狐狸精迷住了，天天不回家！我怎麽辦呀？爹爹！”

  王璜被女兒哭的鬧心，氣道：“人是你自己選的，哭著喊著非嫁不可，怎麽說都不聽！現在你們是一家人，他不回家我能怎麽辦？我打他呀？那管用嗎？”

  “哼哼！”王思於瞧著王璜，也不知是哭還是笑的，噘嘴嘟嘟臉，“您上次不是說，要替我說說他的嗎？我前兒去找他，他還是那副樣子啊！笑眯眯的，不著急，沒什麽變化呀！”

  “這孩子！難道我讓他打你才好哇？就是賤骨頭！”王璜有點來氣，點了點王思於的腦門，想推開她。

  “哼！那沈蘩卿究竟是個什麽神仙，我要瞧瞧！瞧那沈存知的樣子，我覺得，也就那麽回事吧！能好到哪裏去？我還不信了，她還能比我好看嗎？”

  “啊呀，”就沒見過這麽傻氣的！王璜撫了撫額頭，“多大的人了，掰掰手指頭，快三十了！怎麽還這麽傻氣！真拿你沒辦法！”

  王璜拉長了臉，可對著寶貝閨女滿是淚痕的樣子，又心軟了，無奈皺眉安慰道：“教你呢，要用心學！再怎麽領悟的慢，也不能十年八年總學不會啊！小笨蛋！你們夫妻的事，跟別人沒有關係，你要多想想自己身上的問題。心裏是不是這麽想，沒關係。要讓他感到你懂事了，懂不懂啊？”

  “哦！”

  停了停，王璜又鄭重其事的囑咐道：“你來了也好，記住，他不回家是因為有事。他得皇上看重，最近事情特別多。這是當真的話！”特別兩個字加了著重音，“你不要去找他，也不要拿亂七八糟的事兒去煩他。尤其先不要拈酸吃醋，大鬧後宅，記住了嗎？”

  王思於終於覺察出了父親的態度不同於往日，抹了一把淚，“真的有事啊？什麽事？那爹爹你會不會很忙？”

  “什麽事我還不知道。忙呢，是一定會的。你乖一點兒，最近不要鬧騰！啊？”

  王思於又想起了別的事，“那簡修的婚事怎麽辦？要不然您就點個頭讓我娘辦吧！您就隻管等著喝媳婦茶，抱孫子就行啦！我說那姑娘不錯，您還不信嗎？”

  王璜暗道：就是你說好才不能信啊！哎！這孩子總是叫人生受，他已經不指望她這輩子能有懂事那一天了！算啦，總是他在一日，就撐著一日吧！想著，端正了臉色，“這事再說！”指指門，“別再這樣堵我了。早晨多睡一會兒。黑眼圈兒都有了，本來就不招人待見，變醜了更沒法了！下去吧。”

  王璜再怎麽整了臉，王思於也是不怕的，“好，簡修的事，我會跟娘說。……哼哼哼，”哭唧唧複抱著王璜的胳膊，道：“我不管，我不要，我不要，我想見沈蘩卿！您不答應我，我就不走。我不管，我不管！今日您非答應不可了，爹爹，喔，爹爹！啊？駱三要納了那狐狸精進門，我這輩子就完了，爹爹…爹爹…！”

  “哎，小祖宗！……那姑娘現在是宮裏的女官，有品階的命婦了！雖說隻是六品，但想出宮嫁人？哪有那麽容易啊！你呀！”王璜拍拍王思於的頭，恨鐵不成鋼，心裏知道再說什麽也沒用，她越是知道的清楚，就會越來勁，有恃無恐鬧得凶，這是於人於己都沒好處的事兒。無奈道：“好！姑奶奶！我應了！等你祖母的壽宴吧，我想辦法請個旨，請那她來瞧瞧你祖母的病。但這事兒不好辦，成不成得看謀劃，你乖一點，要不然，不一定怎樣！”

  “你這老頭子威脅我！嘿嘿，好咧！好爹爹！你放心，我呀，保證不收拾死她！”王思於又狠又笑的，算是滿意了，這才利索的放了王璜走路。